得跪著。脸上没有了刚才闲散的模样,关上门,他摇了摇头说:“又是个固执的人啊。”
濮阳攸跪了半天,只有山门前飘舞著不知名的絮,自然不是杨柳。
他想著这不对,若法净不知道自己还在,自己跪了那麽不白搭。
濮阳攸脑子活泛,旋即想了办法。他学著戏台上的歌姬唱起了曲调:
“秋染寒色,烟波弄,可问君好?自那日离别後,甚是想念,轻风万里随君来。一盏淡酒,一思量。衣衫不理,须眉不整。我这憔悴模样,独自跪在佛门山前,可有闲寺野僧,慈悲我一颗丹心,为我把门儿开呐啊。”
过了很久,依旧没动静,濮阳攸想,是不是自己唱的太难听了?
濮阳攸,揉了揉膝盖,这太阳也快下山了。
若法净在他一定会知道的。只有他不愿意见自己才会如此。
濮阳攸不由感到一阵绝望,法净是不愿再同他相和了,他连来见自己一面都不愿意。
“法净,我不知道你是否听见我的话,我希望你是听见的。你知道梅香云吗?她没死。非但没死还嫁了人带了个儿子回来。可我居然没生气,还轻松了很多,像欠了 多年的债,忽然还清了。仿佛我过去为她做的种种只是梦只是还债。那一刻,我只想起你,你若忘记我,我该怎麽办啊。我可只有你了啊。”
“有的时候想想这些年做得个这些荒唐事,还不如与你那一个半月来的清晰。法净,你到底是什麽时候跑进我心的啊?你出来告诉我吧。”
“我爹说你是佛前的清莲,怎可由我这般淤泥无二的人污染呢?我想告诉我爹我倒是希望自己是淤泥,因为这样你就离不开我了。”
“法净,你让我娶了杨欢儿,可是你让我娶了她之後自己又走了,这样你让我怎麽能好好待她啊?你出来,不然我就休了她。反正你都不在了,我娶了她干什麽啊?”
“法净,你出来,出来和我说说话也好。出来告诉我,我哪里做错了,不然,只要告诉我你为什麽要离开我?我知道你爱我,你不知道我也爱你的啊。看,现在我们是两情相悦了,法净。”
“我真的爱你,你要是不出来,我就永远这麽跪著。永远这麽跪著。”
肚子突然被踢得有阵疼,法净轻揉起来。
“你是生我的气了吗?”他摸著肚子,轻声得说。
已经在这里呆了三天了,开始习惯了山间的黑夜。方丈很用心,给自己送来特制的檀香让蛇虫鼠蚁都不敢接近。
暮鼓敲了七声,一天的修行了结束了。这几天出过汗,特别是怀著孕的身子特别得容易燥热,使人忍不住想洗个热水澡。只是他这思过的人,怎麽会有沐浴的水呢,只是偶尔师傅给自己送饭时多送了点水。
法净请海空给自己带了个小坛子来,这样能把多的水集起来,下次拿布擦擦身也好。要是碰上给下雨天还能多集点雨水备著。
师父很用心,不但给自己带了坛子,还带来了火折子。法净知道海空的意思是让他自己找火生。法净笑了,这倒让他像是来休养的。
周围有树丫能掰,师傅又搔了把小斧头过来。法净说:“师父您别净为我想周全咯。这才三天,您就给我备了那麽多东西,要是等上三年,那这寺里的东西还不得全搬这里来啊?别再带了,我还不缺。”
海空法师摇了摇头,很小声得说道:“我还不是心疼你嘛。你打小被方丈捡回来後,是我养大的啊。”
法净看著他,不说话。
“师父,有个人问过我怪不怪自己的父母把自己抛弃了。我说,我不怪。现在我才知道,不是我不怪,是我根本已经得到了别人爹娘给的爱。从小到大,师父您对我 就如同亲生儿子一般。既然得到了这样的感情,又怎麽还会去期盼呢?师父,请受徒儿一拜。”法净慢慢的移著身体,缓缓跪下。身体弯不下,索性,用手肘撑著地 面欲行五体投地。
海空法师抓住铁门喊道:“等等下,法净你快起来,我不要你拜。好好好,我受你拜,你先欠著,先欠著,好嘛?”
跪到一半的法净,顺著他的眼神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笑道:“那好,师父,我先欠著。您得给我记著啊。”
两个人一个站著,一个坐著。站著的人看著坐著的人,坐得人看著远处的山顶。
“你不好奇我为什麽会知道的吗?”
“好奇,师父想说一定会说的。”法净把眼光转回到他身上。
海空找了块石头坐上。对著铁门那边说道:“师父我有个叫宗慎的小师叔。虽与方丈同辈,却只比师父大三,四岁。”
宗慎,法净想,他应该是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说宗慎师叔你也许不熟悉,说那个疯疯癫癫的大师伯,你应该有印象吧。”
“疯师伯?师父您说的人是疯师伯?”
“是啊,你一直以为他是师伯,其实他是你的师叔祖。他比师父早进寺成了太师父的关门弟子, 但是从小他和师父一起长大。关系都很好。他是个极其聪慧的人,虽行事比较乖张,但总算不大出格,也算是张弛有度吧。直到,十四年前,朝廷派我卧莲寺的徒弟 去前线为士兵祈福超度,若凯旋而归,有御封法师称号相赠。全寺上下都以为会让宗净师伯去,因为论资历和修行也只有他能胜任。可谁知,太师父居然派了宗慎 去。要知道那时候宗净师伯已经近五十的年纪,而宗慎师叔才二十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