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还亮着,香炉味也不浅,人却不在。
绛九在屋内走了一圈,目光落在那内室的屏风上。
她跨过屏风,向里走去,那是师父平时看书累时就卧的床榻。
还是无人。
就在她一脸颓然地打算离去时,却听有门被推开的声响。
不知怎的,夜里闯进师父的书房,总有些做贼般的心虚。在屏风背后站着,她忽然不敢迈出步子。
更别说喊师父了。
浮川走进来,坐在案几旁,兀自端了一杯冷茶。清俊淡漠的一张脸在灯光的映衬下有了几分暖意,更显眼底那抹隐隐的情绪像流水一般溢出来。
琴声忽而响起。
极轻极慢的开端,从窗外透过来的月光淌了一袖,再掠扫过十指与弦,有风忽地拂过,灯闪了闪,突然灭了。一室凉风习习,夜阑月圆。
绛九捂心口,师父晚上怎的还有闲情逸致弹起琴来了。
自己这是在他弹完后出来呢,还是……
而就在此时,原本流畅婉转的琴声中,忽地凭空响起一道悠悠箫声。
这箫声似是就在耳旁空寥缥缈般环绕,和着琴声的调子,不紧不慢地起承转合着,高低牵连按压,就如同开始就是琴箫合奏般,竟是配合的万分默契贴合。
夜里静谧空旷,骤然这一箫一琴如高山流水,也未免有几分诡谲。绛九刚刚想着师父难道不怕吵醒其他师兄弟姐妹,琴箫声忽然戛然而止,有衣襟拉扯的声响,然后瞥见屏风一角有一黑影子慢慢移过来。
绛九一惊,再次捂着心口,意识还没完全做出反应,侧身一滚就顺势滚到了床榻底下。
直到自己的头磕到顶上的床板,痛意袭来后才逐渐恢复神智。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不就是师父过来了么,自己至于心虚成这样子??
自己什么时候居然变得这么胆小怕事了???
就在她悲愤地想着如何正大光明地钻出来给师父道歉时,床板忽然动了动,有人上床了!
床上动作由静及动,逐渐变得激烈,根本不像是一个人发出的,倒像是两个人在打架。
绛九一颗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越听越觉得不对,难到有贼人挟持住了师父?终于她忍不住露出半个脑袋,看向床榻去。
月色一晃再晃,床上还是两个人影。
“……浮川?”
极其轻柔的一道男声,伴着细腻的喘息试探性的开了口,在如水夜色里仿若投入一颗石子,拍在人的心头,荡起圈圈涟漪。
“嗯,”师父的声音低沉暗哑,像是从喉咙里渗出般,“莣晏,是我。”
绛九瞪大了眼睛。
浮川像是隐忍了许久,此时全尽还给了自己身下的人,他覆上他的唇,没有一刻停留。
夜凉风寂,清辉如水。
纱帐沾霜风扰动,人影交叠,一室馥醉缠绵的冽香。
如墨青丝三千铺开在鬓发、胸膛、肩头上,带一点清冷缱绻的凉意,随着那人俯身逐渐传来久违的体温。莣晏躺在床上,双眼微阖,也不再阻拦他这样蛮横的动作,似是极轻地叹了口气。
浮川的手流连在他的脖颈、胸膛,再缓缓向下,似是轻抚,却更似确认般,一遍又一遍地摩挲在掌心,白皙光滑的皮肤与指腹的薄茧相碰,似是要擦出无数细密情动的火花。
琴忆箫,箫何尝不忆琴。
他的唇厮磨辗转在身下人薄凉的唇上,齿间也存温凉,莣晏顺从般张了口,他捉到他湿滑的舌尖,却还有些寒意,他眉间微微轻蹙。只是当他的手轻颤着停在腹部已经洞穿的伤口边缘时,似乎有些微怒,唇齿步步紧逼,便不依不饶起来。
“……唔。”
纵然再隐忍克制,但此时也顾不得什么。浮川没有给他再出声的机会,将他翻了个身,撑起半个身子,往前沉沉一推。
汗水,喘息,以及所有情绪在这一刻都伴着身体的律动逐渐加快了起来。空气里是奢靡昏沉的香气,足以颠倒昼夜,教人甘愿跌进这漩涡沉沦到底。
那双眼睛终于阖上,悄无声息地慢慢向下移去,最终绛九像是瘫了般重新躺回床底,心快要蹦出胸膛,脸红得都快要滴出血来。
头顶上床板还在响动。
师父……
他……
憋坏了吗……
不对啊,她抹了把鼻血,谁来告诉她,师父什么时候断了袖啊?
而且是和莣晏师尊??
等等,莣晏师尊不是……早就在三年前那场逐月之战中……被拜月教的弗予一掌洞穿,灰飞烟灭了吗。
凉意从地板逐渐爬到脊背,再蔓延到四肢,她惊出一身冷汗。
莫非师父魔怔了?!
就在她准备豁出去喊个一声时,浮川的声音却逐渐响起了来:“可还疼?”
“……”莣晏先是一怔,后才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他自然知道浮川在问什么,不过此时却是刻意逗要他一般:“你下手这样急,不疼才怪。”
身下有物惊涛骇浪般忽地一顶,莣晏这才收声,闷了半晌,哑着嗓子道:“……三年了,早就没感觉了。”
“何况,我这具ròu_tǐ本是你的琴灵力汇成,感官只在今夜生效,”他扭过头来笑着看他,“不疼的。”
莣晏的眸子狭长,生得一张比女子还要倾城的容貌,左眼角有一颗细小的痣,笑的时候,却让人有一种从心底生出来的悲悯与感伤。
轻飘飘的三个字,却似磐石压顶般落在浮川心头,让他呼吸有些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