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的调转话题道:“馀儿,你怎么这么关心烬儿了?以前不是不爱搭理他,还瞒着我欺负他么?嗯?要不要告诉娘亲原委啊?”
祈月馀本想钻出来的,这下,还是算了。他在毯子里红了脸,但语气却强硬起来了:“我哪有欺负他!我只是讨厌他乱哭、乱流鼻涕!娘亲你不知道,他以前好没用!妞儿、花花都比他跑得快!他就只会哭啊哭啊哭,我不想要那样的弟弟啦!”
微沁槐笑道:“那怎么现在又喜欢得不得了了?”
祈月馀的脸像要炸开了,他吼得很大声:“我才不喜欢他!他不哭了,我才愿意带他玩了而已!他是我弟,我才让他跟着我的!才不是因为我喜欢他!不是不是不是!”
微沁槐彻底笑出了声。可突然的,有一声颇怪的惊叫隐约传来,让她愕然之余,心思一转,竟也红了脸。
“娘?”祈月馀也听到了那既陌生又熟悉的模糊一声,心里害怕,却大概猜到了那是谁的声音,便拉扯母亲的袖子,“娘,那是不是……?”
“睡吧馀儿!”微沁槐强力掩住了毯子,不让祈月馀钻出来、趴车窗偷窥,“烬儿在和安先生玩儿呢,别打扰他们!过会儿,你烬弟就会回来睡觉啦。”
“唔嗯嗯嗯呃?!”祈月馀在毯子底下小幅度挣动,想脱离母亲的束缚,却徒劳无功,“玩什么?为什么不带上我啊?”他极为不满的叫了起来,“为什么他可以不睡觉?他是在骑马吗?我也想让安老大教我骑马!我不睡觉了我也要和他们一起玩,好不好嘛娘亲!”
微沁槐头都大了。但真把儿子放了出去,让他看到那极可能是活春.宫的图景,她这个母亲可谓太不称职!再者,难保恼羞成怒的急脾气安纳斯不会找——祈月馀的麻烦!
“馀儿!你是不是不听话了?!”微沁槐拿出全部的威严,低吼道,“烬儿深夜不睡觉,跑去打扰安先生,已是不该,安先生到时候自然会罚他!你若是跑了出去,休怪我不仅不劝安先生轻罚你,还罚上加罚,让你知道不听娘亲话的错!”
祈月馀几乎是第一次被吼,他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便“喔”了一声示乖,再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神游太虚了。
微沁槐看自己还镇得住儿子,不由得大松口气。她怕祈月馀在毯子里憋闷,但马车外若再传来什么了不得的声音,她更怕自己难以第二次蒙混过关。
为表歉意,她也钻进了毯子,掩住儿子的耳朵,闭目养神。
马蹄依旧哒哒。
车厢浮于潮水般轻晃。
感受着祈月馀逐渐平缓的呼吸,听着他细小的鼾声,微沁槐在毯内的黑暗中睁开了眼睛,愣然无言。
她对于安纳斯与祈月烬的恋情,其实也深感其违情背德过。但和祈月烛的畸恋一对比,她又叹息着释然了。她认为,在祈月烛与司君安的悲剧里,自己就是一个纯然不讨好的下作丑角,但她这么多年来对祈月烛的倾心付出,又能一笔勾销么?祈月馀问她是不是不喜欢祈月烛了,她思前想后,痛定思痛,却给不出个清晰明确的答案。
她知晓自己的情因何而起,却不知,它为何能在饱经摧残后一往而深。她也恨,也怨,也自责,也悲恸,但要挖出她深种的情根,非得连带出她血淋淋的心脏,痛得她魂归无处!
若问她后不后悔出逃,她只能垂颅漠然。她如何不了解祈月家的恐怖!她粗略一算,早知祈月烛已得到他们五人逃出离山的消息了!
她知道,五人中,唯一绝对有活路的,只是安纳斯一人。祈月烛真正想追踪的,也只是他一人,而非其他。跟着安纳斯,无论逃到天涯海角,也只能得个惴惴心慌一辈子的终局。
所以她早就提议,抵达第一个驿站后,五人分两路出发,绕行不同的小道,在枫羽边界的小村汇合。安纳斯同意了。那时,她看着他冷静的侧容,却毫不知他有没有察觉到,自己要在兵分两路时抛弃施和尚,只带着祈月馀另寻他路奔逃。
她想,这也无可厚非,毕竟她得护住自己唯一的孩儿,同安纳斯要护住自己唯一的爱人一样有理有据。她私认为,就算安纳斯逆反本性,向祈月烛卑微讨饶,她和祈月馀也只能成为祈月烛牵制安纳斯一辈子的工具,就像祈月烬便是司君安记挂至死的心头朱砂。
她欠着司君安,便不想再亏欠安纳斯了。她和祈月馀就算不是祈月烛的头号追杀对象,却能替安纳斯和祈月烬分散一部分祈月家的追踪者,既给他们留了一线生机,又为自己赚得了不拖累他人的虚名……
她循规蹈矩惯了,却在这时,想要赌一把!她既无情的背叛了安纳斯,又是在大爱无言的顾念他,这种纠葛的矛盾感伴随了她一生,也将陪着她成为一抔黄土,直至无人记挂、无人念想,无人忆起她作为一个平凡女人的痴痴付出。
一滴泪水滑过她带了细纹的眼角,无声的落入毛毯,很快便被毛料吸收了。
她闭上眼睛,想着过往,想着此时,想着前路,仿若她化作了一浮小舟,极速掠过自幼及长的所有记忆,回光返照的重病者般,走马观花着自己的一生。
她发现,人之一生,一苇可航。情海淼淼,抵达那人的心,也不过航一苇的气力。
然,又是何人在悲叹河广?莫不是痴而不得者,在跂予悲望?
她紧紧的关住眼皮,不让泪水流下,湿了儿子阳光烂漫的梦。
她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