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上学,突然就看到李家庄中学乱糟糟的,我现在已经被锻炼得不惊讶了,进学校一看,有一群陌生的人拉着脸在我们班前面站着,我觉得很疑惑。不会是来抓我的罢,因为我打了“伟席的红小兵”。
后来一看,不是来抓我这个毛头小子的,因为我们班主任——一个我非常爱戴的女老师——满脸泪痕地站在讲台上,看起来无比憔悴,正在看着同学们说道:“我对不起大家,我父亲是生产日用品的,这麽多年来坑害了大家……”
我看台下的同学,各个都是一脸惊讶与愤怒的表情,我很愤怒,班上几个同学没收到过老师的教导?我们的班主任可以说是特别好的老师!但是我很无奈,我一个人,根本改变不了甚麽。
那几个人中,有一个瘦子看了看手表,就说:“行了,走罢!”
我们的老师就无可奈何地下了台,还没出教室,全班同学就冲到老师旁边,朝她身上吐口水!老师很狼狈,似乎管不了这些,灰溜溜地跟着那些人要走出去。
同学们不停地吐着口水,我这才反应过来,想起李言笑经历的那些事情,心里一阵恶心,大叫一声:“喂!”就像把几个同学拽开。
一个最靠前吐口水的女同学,家里很贫困,但是刻苦用功。女老师一直在资助她上学,她的学费书费都是老师给出的,老师为了让她考得好点儿,还加班给她讲课。这样的人就是狗,你喂它,它倒反咬你一口,我恨恨地想。
但是老师越走越远,如果我拦住老师,那麽我就一定会沾一身的口水。这样想着,我就迟疑了一下,没有跟过去。
后来,我一想起自己这个迟疑,就觉得——自责。我一想起同学们的行为,就觉得——极度的恶心。
变质的良心,比口水更恶心。
我和王钩得儿由于成为了冤家,分开睡觉。一天晚上,我睡下了,听到叔叔婶婶的屋子里又细小的说话声,就凑过去听,听到了一段让我有些惊异的话。
先是叔叔说:“……还没有音讯。”
婶婶就道:“你说咱何苦的呢,替他们养着俩祖宗,成天操劳还担惊受怕,咱们图个啥呢!你看林慕东那麽想家,要是他能回去,肯定拍拍屁股就走人,一点儿记挂也没有,他们一走,咱们剩下点儿甚麽好处?他们也真是会算计,让咱们养半天,儿子还是他们的儿子;咱们也真是傻,刚刚才想到……”
我难以置信,真不知道我婶婶是这样的人!我似乎突然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儿,想回家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再听我叔叔说:“那可是咱亲侄子!毕竟有血缘的……我也琢磨过味儿来了,他俩越来越大了,翅膀也硬了,也不听话了,但咱也不能不管他俩呀!还是这麽养着罢,反正林慕东不是带来了那麽多钱嘛,咱们就花他的钱呗,没甚麽大不了的。”
我一惊,赶忙把钱悄悄找出来,我数了数,还剩八十五块五毛五,好多五。我把它们放在一个贴身的兜里。
应该够用,反正以后我就不给王钩得儿钱了。这些钱应该够我上完初中、上中专的了。可不能让别人拿走!不然我的前途可能就毁在这几块钱里了。
我在暗地里诅咒了一下叔叔婶婶,没想到他们是这样小家子气的人,这样的人,还算是我们林家的人麽?
虽然叔叔说,我们还是留在这里好,但我还是心里有顾忌,第二天早晨起床的时候,我故意看了一眼叔叔婶婶,眼神里颇有深度。他们都看到了,但是没有想多,因为他们跟没就没想到我会听到他们的谈话。
不知道是“邻人偷斧”的心理作用,还是真事,我觉得叔叔婶婶的确怠慢了我们。以前我们上学,中午回家就有做好的饭菜,虽然不是很丰盛,但是也能填饱肚子。
最近有好几次了,我空着肚子回家的时候,看到桌子和我的肚子一样,空空如也。晚上问起叔叔婶婶,他们就说忘记了,说得一脸轻松。我咬牙切齿,觉得他们心胸狭窄又很阴险,但是又不好发作,因为我们本来就是在人家家里吃软饭的嘛。
我也不能总是去李家吃饭,毕竟他们对我太好了,我不想一再地占人家家的便宜。李言笑得知了这件事,就教我做饭。他会做饭,而且能把粗糙的原料做得很精致好吃。
有时候中午回家来,没有现成的饭菜,我就和李言笑一起做饭,然后坐在小桌子的两侧,头挨着头吃饭。
这期间,从连云港寄来了一封信。我几乎是怀着狂喜的心情去拿了信,心里一下子就变得无比忐忑。拆开信,我手颤抖得差点儿把信纸撕破。
是父亲寄来的信。信上说,他们两个已经出了看守所,没有了被枪毙的危险,去接受劳动改造了,能吃饱肚子,条件还算好,有平反回家的可能。这应该是一封报喜的信,信上说家里一切安好勿念,但是我还是很担心,很想回去,总觉得这封信里头隐瞒着一些甚麽东西。
有一天晚上,我不想在家里待着了,我就问李言笑能不能去他家,李言笑说当然欢迎。
他们家把被砸坏的东西清除出去了,他的爷爷还算镇定,只是被吓了一跳。李言笑的大姨和大姨夫来了,跟他们住在一块,也能帮到李言笑的爷爷。这样一来,大红门里似乎又恢复了以往的气派。
李言笑的大姨是“虞姬”的大姐,两人居然相差十三岁。大姨身形像一个桶,一点儿腰身也看不出来,五官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