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身侍官不敢说话，诺诺地双手接过手套，低着头退下。

“是我让他们进来的。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趣？”

希尔抬头，克尔顿端着一杯酒，正缓缓从楼梯上走下来。

“真是有趣极了。”希尔冷冷道。

“不用感谢。”克尔顿勾起唇角，随意举了举杯。

“你啊……”希尔失笑，自顾自地摇摇头走过去。

“喝点什么，还是老样子吗？”克尔顿招招手，一个侍者捧着酒瓶走上来。

“不用，大白天的喝什么酒，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你跟我不一样，难道还跟议会里那帮蠢货一样？”克尔顿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两人一同走进华美恢弘的阶梯形会议厅，这里已经在坐满了数百位大臣。

“就等你了，希尔大人。”瓦德里低沉地笑道。

“呵呵，果然是希尔大人，怪不得克尔顿先生宁可推迟会议也要亲自去接风。”霍尔斯谄媚道。

“这次能征服远星也全是希尔大人的功劳啊！”另一位议员附和着，“不仅如此，护送远星居民之举还赢得了民间的美誉！”

克尔顿坐在最首位，闻言嗤笑一声，“你还真把那群肮脏的耗子们接到人造卫星上去了？”

希尔摇摇头，叹息，“你真应该看看那里的人过的是什么日子，基础设施至少落后于银河系几十个世纪，比古地球时期最落后的国家还要不如。”

克尔顿笑了一下，如果仔细看的话，这个笑容里可以看出几分不屑，几分无趣，几分不置可否。但此时的希尔完全没有注意到，或者说，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以这样的目光看待这个男人，三十年来都是如此。

会议结束，各个议长的全息投影接连消失，很快，偌大的会议厅就只剩下基文和希尔两人。

自克尔顿继位以来，二人均是忙得不可开交，各种事务压身，两人迅速地成长，甚少有这般相聚的闲暇时光，说起来也是感慨万千。

此时已近晚餐时间，希尔拒绝了克尔顿为自己办一场庆祝晚宴的提议，两人久违的一同去克尔顿家里吃晚饭。

侍者摆好盘，安静地退下去，希尔打量数月未见的好友，克尔顿还是和以前一样，棕褐色的眼睛总是傲慢地微眯着，样貌举止更成熟了，看起来越来越有一个统治者的样子。

察觉到希尔的目光，克尔顿勾了勾唇，举起细长的香槟酒杯，

“为你接风，我的将军。”

“多谢。”希尔轻轻一碰，以同样的微笑的目光投以对方。

时间改变了很多事，两人的地位，身份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折，从情同手足的挚交到如今的反目成仇。但这个夜晚所发生的事对希尔的震动，却是在百年之后还深深地刻印在他的脑海中，连时间都无法消除。

希尔放下酒杯，感慨道“艾米丽夫人呢？上任以来一直在外头打仗，都没有来拜访，说起来已经有几年了吧，她现在还和你住在一起吗？”

艾米丽是克尔顿的母亲。希尔心中，艾米丽夫人一直扮演着母亲般的角色，尽管她的丈夫残暴不仁，但她却始终温柔善良，不谙世事，美好地如同天使一般，而且她的儿子，更是希尔唯一的挚友。

“艾米丽夫人？”克尔顿皱眉，脱口道：“那是谁？”

希尔一怔，哑然笑道，“还能有谁，上学时你妈妈不是还经常邀请我去你家里吃饭吗？现在也一定还是个温柔的美人吧。话说夫人的手艺真不是这些厨子能比……”

希尔说不下去了，昏黄的烛光下，克尔顿看他的目光透着古怪。

“你再说什么？哦，可能是我忘记告诉你了，”克尔顿慢慢切下盘中一块带血的牛r_ou_，叉到唇边吃了，然后擦了擦嘴，平淡道：“她早就死了。”

“什么？！”

希尔一震，突然之间有些难以呼吸，他放下手中的刀叉，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她是什么时候……怎么会……”

“唔，我登基之前吧，”克尔顿一边切着牛排，轻快地说：“我去刺杀老克尔顿，她死活拦着不让，只好先把她处理了。”他耸耸肩，嫌恶地道：“女人就是麻烦，幸好我下手快，没有坏了大事。”

面前的这个男人在说起他的母亲的死时毫无动容，仿佛在讨论盘中的牛r_ou_。希尔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毫无悔意的男人。

“你是说，你杀了你的母亲？”

“是，没错。”

“你疯了吗？她可是你母亲！你怎么下得去手！”希尔拍案而起，冲着克尔顿大叫起来。

厅外的侍者不安地探头，却不敢进去。原本和谐的气氛一扫而光。

克尔顿惊讶地看着希尔：“不过是个愚蠢的女人，什么都不懂，况且都死了那么多年了，你到底在激动些什么？”

“她可是你母亲啊！你到底懂不懂？”希尔大声嚷道。

克尔顿也沉下了脸，他缓缓摘掉餐巾，生硬地扔在餐桌上，冷冷道，“这种事情我当然知道，那又如何？不过是个无用的女人罢了。我不知道原来你那么喜欢她，你早说的话把她留给你也未尝不可。”

“你！”希尔大怒，猛地上前，一把拎起克尔顿的领子，直直望进那双毫无感情的棕色眼珠，门口的侍者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面孔，再熟悉不过的模样，此刻却是那么陌生。

“你，你简直有病！”希尔狠狠地扔下这一句，大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