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儿。
对于被烦忧国事折腾得筋疲力尽的老皇帝来说,这已经算得上是“龙颜大悦”了。
觐见仪式结束后,皇帝下诏赐宴麟德殿,太子代天子设宴,齐王,燕王,北平王世子诸贵戚皆列席作陪。独孤敬烈总领内卫,此时正佩刀卫护在皇帝身侧。听闻皇帝诏令,心中叹气,知道那小酒鬼被自己逼着戒了这些时日的酒,今儿算是要开斋的了。
果不其然,温郁渎在与太子,齐王对饮几杯之后,忽地离座走到了凌琛面前,笑道:“我与世子是旧识,换大杯来!”凌琛微微一笑,起身应道:“北疆男儿,哪有用杯子饮酒的道理?拿巨觥来!”齐王梁殷闻言,喝了声彩,起身过来,道:“既如此,我心羡北疆男儿雄姿,也陪两位一觥。”温郁渎瞧瞧梁殷,目光一扫而过,又重注回凌琛脸上,笑道:“多谢齐王厚爱,可是我与世子,却不是喝一觥的交情。”
一时巨觥呈上,三人各端一只,碰一碰,仰头便喝。那巨觥象个小盆儿似的,又大又深,足有一升之量,温郁渎与凌琛如长鲸吸百川般,杯到酒干。两人互相照了照杯底,梁殷方放下袖子亮了觥底。坐在上首的太子微笑插言道:“这是御宴清酒,后劲虽足,入口却绵软,只怕北戎王不欢喜。孤已命人备了极烈的烧刀子,北戎王可要尝尝这家乡风味?”
温郁渎与凌琛同声叫好,梁殷瞧了太子一眼,见宦官们已将酒坛抬了过来,便冲拼酒的两人打了半躬,笑道:“我不敢与两位争量,甘拜下风,为两位斟酒便了。”说着,放了酒觥,转过身去,亲手去接一名侍女端上来的酒壶。那名侍女低着头举高托盘,金色步摇微微一晃,在流苏撞击的细碎声中,低如蚊蚋地笑道:“三哥,你不跟他们喝了?”
巡卫殿上的独孤敬烈瞪大眼睛,太子呛了口酒在嗓子眼里,没敢咳出来,那侍女居然是永庆公主?
殿内阶下侍宴的文武官员也有不少,大都停了杯盏,饶有趣味地瞧着首席上的几名贵戚赌酒。梁殷不动声色地取了酒壶,笑着转回身来,宽大袍袖裹挟起一阵微风,遮住了身后的妹妹,对着瞧着他的温郁渎和凌琛笑道:“两位请。”凌琛对温郁渎笑道:“如此,本爵僭越了。”自温郁渎手中接过巨觥,亲手递到梁殷面前。梁殷笑着为他斟了满杯。两人动作身形,将温郁渎的视线遮了个严严实实,永庆公主借机敛首低眉,退至一旁。
独孤敬烈微微皱眉,永庆公主是独孤皇后yòu_nǚ,身份贵重无比,自小长在深宫,非如自己这样贵戚,不能识得她容颜,因此百官无人认得出来。可凌琛初入长安不久,从未与她见过一面,倒是见机得快。
——这份温柔体贴的功夫,是天生的,还是自哪里的章台柳边悟到的?
温郁渎的目光丝毫不曾在侍女们脸上停留,只盯着凌琛和凌琛手里的酒。凌琛端过巨觥,他立时接过,与凌琛连干数觥,席中众人先还喝彩,现下满殿内已是鸦雀无声,连斟酒的梁殷瞧得也有些乍舌,放了空酒壶,又取了一壶新的过来,笑道:“我竟不知道这究竟是点得着火的烧酒,还是白水了。两位也当真好酒量。”
温郁渎笑道:“北平王世子是海量,孤早就知道,不是烧刀子能喝得醉的。”凌琛斜眼瞧瞧他,笑道:“本爵的本事,北戎王自然知道得清楚。岂止是喝酒?”
这是在说温郁渎败在他手中的事情了。京中的人知道的不甚清楚,但是独孤敬烈是听凌琛讲过的。凌琛率北府精骑冒充步兵,昼夜冒险穿过燕山北麓,袭了北戎一部的马场,得了马匹,立时上马,回师抄了在宣化府与北平王激战的温郁渎的后路。温郁渎本要借北戎骑阵再与北平府军对峙,奈何却被凌琛率精骑闯阵,一箭射杀了他的马,将他摔下地来,一时间军心大动。北平王乘势进军,连挫他的兵锋,斩首数千,逼得他不得不收拢败部求和。
北平府军威所至,天下无人不望风授首。
所以北平王世子先入长安城候着北戎王,挟胜者之威,凭军锋之厉,令北戎人不得不在大浩的御阶之下,老老实实地屈膝低头。
凌琛瞧着温郁渎温润微笑,那是王公贵胄自小教养出来的修为礼仪,目光深处却隐隐透出北府军锋的肃杀寒意,温郁渎再是神色不变,桀骜笑容也在这森森美目的注视下凝滞了起来,象个面具一般地套在脸上,将酒觥放回了跪着捧盘的宦官手中:
“孤岂敢小觑世子?今日是皇上赐宴,不可失仪。待日后孤再与世子痛饮我北戎出产的美酒,一醉方休,如何?”
凌琛微微颌首,笑道:“既是北戎王抬爱,本爵焉有推脱之理?”
几人回至席上,温郁渎便向太子施礼,邀请观赏他带来的北戎歌舞。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太子点头应了,殿中的太常舞乐便退了下去,北戎舞女们半裹纱罗,缨络为裳,花冠俨然地飘入殿中。梁殷与独孤敬烈交换个眼色,又不着痕迹地瞟了已经退在他身后的妹妹一眼,猜想这好奇的丫头定是为了瞧这幕稀奇,才假扮侍女偷溜到宴会中来的。
却见那低着头的娇柔女儿,发髻遮了脸面,珠花挡了容颜,只有宫装上露出的一段修长颈项,才瞧得见一抹微微的红。
殿中舞随乐起,渺渺天音中异族舞女们流风回雪般舞动起来,玉臂赤足,回旋过处,无数缨络闪动,琅如珠玉。梁殷斜眼瞧见妹子又红着脸在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