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尔,远处的枝叶发出簌簌的响动,黑衣人略一挑眉,并未改变自己的姿势,然而隐藏在衣袍下的身躯却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不多时,一个身着绛色宽袍的青年从幽密的林间走了出来。他的身后还漂浮着一个雪衣罗裙的女子,白嫩的肌肤被林间的枝桠划出道道血痕,罗裙上也染上了血色和草木的汁液。
“你来迟了。”
黑衣人抬眼看了青年一眼,目光半点都没有分给那个同他眉目相似的女子。
“太和山可不比别的地方,有隐仙宗那帮人盯着,我可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来迟也不是他的错啊。
青年温厚老实的脸上露出于往日截然不同的神情,袖袍一甩,身后的女子已被他抛向了黑衣人。
“喏,这是你要的人。说起来,真没有想到最是fēng_liú潇洒的申洋君竟会是我们当中第一个有后人的。”
黑衣人也不伸手接过女子,只是任由她落在自己身前的地上。听到了青年的话,眸中闪过明显的不耐烦。
若非那位大人,他可不想管这所谓的女儿。
“真是无趣……”
青年对黑衣人的反应也不意外,掩面打了个哈欠,甩着袖子一步一晃地转身离去。一边走着,一边嘴里似乎还哼着什么曲调。
“叹红颜薄命前生就,美满姻缘付东流。薄幸冤家音信无有,啼花泣月在暗里添愁。枕边泪共那阶前雨,隔着窗儿点滴不休……”
唱词凄婉,神色却是悠闲。末了还要再念一句道一声,“这真是痴情女子负心汉,到头来海誓山盟尽虚假呀——”
黑衣人被他这般调侃,依旧神色不变。如同打量货物般扫了一眼地上的女子,良久才抽出腰间的软鞭,卷起女子消失于山野之中。
在他走后,那绛衣青年又去而复返,看着地上的鞭痕,眼底闪过一丝兴味。
“没想到,申洋竟然……”
看来二十年前的自己真的错过了一个好机会啊……不过,谁又会想到无心邪君也有动心的一天呢?
他摸了摸下巴,似乎在算计着什么。然而很快却耷拉下了肩膀,踌躇一二,默默地决定暂时放过这个把柄。
“真是苦恼啊,若是现在做什么的话,那位大人一定会不高兴的吧。”
虽然用着敬称,但是显然青年对他口中的那位大人并没有多少尊敬。
“算了,还是我家小师弟比较重要。”
青年闪身离开了这片让他蠢蠢欲动的土地,然后在小莲峰很是“巧合”地遇到了某个明明没看到他之前一脸焦急,看到了他以后却瞬间变得一脸高傲和不满的青年。
“修为不如他人却不知苦修,哼,若是日后再丢了父亲的脸便莫要再以我派掌教首徒自居。”
于是,那种破坏欲被某种愉悦压了下来,绛衣青年的神色温柔中带着宠溺,
“师弟教训的是。”
另一边。
楚泽轻而易举地进入了商时序的洞府,然而出乎他的意料,洞府中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家徒四壁,空荡荡的,并没有太多他本以为会有的奢华装饰。
不过,这样的空荡也让他第一时间就留意到了石桌上那块极为令人眼熟的玉佩。玉色纯粹,在光线暗淡的洞府内也有着温润的光泽。
这是一块好玉,但这却不是楚泽注意到它的原因。
当楚泽看到这块玉的时候,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怀中的那块玉佩是不完整的。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取出了自己那块贴身携带了二十年的玉佩,他将两块玉佩摆在一起,同是字面朝上,然后互相贴合。
果然,不论是玉佩的轮廓也好,还是玉中的纹理也好,都极为完美的合到了一块儿,便是那玉上所刻的“泽”、“衍”二字,也可辩出是一个人的手笔。
没有接触过大祤皇室的楚泽自然不知道,这两块玉佩合在一起,本是一块用于证明皇族身份的玉牌。
当年叶沐瑛将之一分为二,分别刻下两个孩子的名字,就是希望若有朝一日自己身死,叶氏皇族能够看在这块玉牌的份上,明白自己的心意,抛却对孩子父亲的成见,认下这两个无辜的幼儿。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两块玉佩当中的一枚始终没能发挥它应有的作用。直到多年以后,她的长子借此获知了自己的身世,继而衍生出某种怨憎与嫉恨。
是兄长呢?还是弟弟?
楚泽低头望着桌上的两块玉佩,眸中暗色沉沉。
那块刻着“衍”字的玉佩上的缨绳并未取下,玄色的丝带显然因为曾经被人长时间的佩戴而在细微处有些磨损,可是,自楚泽拜入隐仙宗以后,却从未见过叶微衍在腰间佩玉。
是什么原因让他取下了这块玉?
或者说,是什么,让他认出了自己的身份?
先前察觉到的那些叶微衍对他的莫名的关注在这一刻似乎都有了解答,然而,却又衍生出了新的问题。
他并不觉得两人身上有什么相似的地方,更不相信所谓的血缘感应。
那么,到底是什么让叶微衍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兄弟关系,从而使得他取下了这块会暴露这份关系的玉佩?
还是说,从一开始,他们就都知道自己的身份,唯独自己一个人被隐瞒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