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昭溪想说不麻烦,她甚是喜欢澜儿。但玉衡见苍玦神色不对,便与她先行离开,也好让他们父子歇息一会再回琅奕阁。
“父君带澜儿回家吧。”嘉澜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整张脸都涨红了。
苍玦伸手抚上他的脑袋,沙哑道:“不要哭。”
嘉澜满面都是眼泪。
“澜儿不要哭,我们歇息一会就回家了。”苍玦猛地咳嗽了几声,唇色苍白。
嘉澜立刻禁了声,他小心翼翼地靠着床榻,颤着自己弱小的肩膀,强忍着没有发出一个音节。只是他的眼泪大如雨珠,接连着落下,打湿了自己衣衫的一角。
可不到一会,嘉澜就扯了扯苍玦的衣角,想说话。
苍玦便耐心道:“不是不让你说话,是不要哭。”
嘉澜轻微地用手指抠着床榻边沿,不确定地讲:“父君,我今天好像看到爹爹了。”
苍玦心中猛然泛起一阵酸楚,张口后的语气,是微乎其微的失落:“他看到你,可有说什么?”
“爹爹让我等他,我觉得爹爹应该是喜欢我的。”嘉澜问,“父君,他真的是我爹爹吗?云渊哥哥我说我同他长得很像,我今日见了,也觉得很像。爹爹是要回家来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击的苍玦无法回答,他伸手,将孩子搂进了怀里。
嘉澜感觉到一滴滚烫的眼泪落在了他的脸上,他抿了抿唇:“父君。”
“嗯。”
“你和爹爹吵架了吗?”
苍玦没有回答。
嘉澜不明白,他蹭了蹭苍玦:“你们快点和好吧,不要吵架了。”
“不曾吵架。”苍玦道,“是父君做了一件错事。”
以保护的名义,囚了一个人的心,最终却搞砸了,将心摔碎了。
嘉澜年纪尚幼,是听不懂这些的:“父君做错了什么?”
苍玦哑然,他怎么能够告诉这个孩子,就在曾经,他想过要杀了他。
明明当初,在南栖说溯玖是他哥哥时,苍玦若能够多相信他一点,去妖界问一句,便不会有那些后果了。
南栖什么都说了,是他执拗地不信罢了。
他要救他的性命,却在最后不愿相信南栖所说。
嘉澜也是害怕的:“父君为什么……总是什么都不告诉我。”也总是躲着我。
孩子稚嫩的心是脆弱的,他摸了摸苍玦的下巴:“澜儿知道原因的,但父君今日不舒服,便不说了。”
他有时候也会这般故意,也会有一点点小脾气,因为他真的很寂寞。
但他知道,他终于可以随父君回琅奕阁了。他想念正居里的那棵果树,也想念他自己种下的小花。
毕竟,当花开到第五朵的时候,父君就会来看他,每一次都会实现。
而嘉澜种的花,从今日起,会落在南栖的心间。
他多了一个送花之人。
南栖便是如此,望着兔子山遍地的花木,听着安昭将八年前的雨夜重现。
剜子的痛,一遍遍提醒着他亏欠着嘉澜。
“八年前,你腹中确实是一对双生子。一个健康,一个却命不久矣。”
安昭揭开了记忆的伤疤,依旧是鲜血淋漓。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苍玦会救了那个孩子。明明你当初对我说过,苍玦不想要你们孩子。你拼死躲藏,我总以为他是真的狠了心肠……我见你那日虚弱心死,甚是走过一遭鬼门关。我担心要是告诉你,你腹中胎儿有一个必然丧命,你如何安心?”
恐怕当即便要伤心地死过去了。
后来,安昭又是自私地为了择儿。
“八年后,你突然回来。择儿本就与你不亲近,我要是当下就告诉你。当年有一个孩子,因为你孕期情绪抑郁,也因为择儿夺了全部的养分,所以他在一出生时就极其虚弱,堪似死胎。你又该如何走出这个伤痛,明明亲子相见,是最为温馨的时刻。我实在是说不出口……而择儿,他也还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这个年纪虽在人界小孩中已是个小大人,但对于仙的孩子来说,他真的还太过稚嫩。”
若你的伤心,影响到了悄悄同你靠近的择儿该怎么办?
安昭知道自己思虑过多,也深感歉意:“此事是我自私,我怕择儿受委屈。但我是真的不知道苍玦阁中的孩子便是你的孩子。我若知道,我怎可能不告诉你?”
南栖失魂落魄地听完这些,脚底发麻,竟是起不了身。
不知是这新伤作乱,还是旧时的伤时刻翻涌。
安昭紧张地望着他:“南栖,对不起。”
南栖苦笑道:“你有何错?你救了我,为我接了生,且养大了择儿。你是我的恩人,也是孩子的而,我怎么会怪你?”
他厌恶的……
“我所厌恶的,不过是我自己罢了。”
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浑浑噩噩数年。
他痴声笑道:“当年我跑的那么艰辛,为的就是让孩子活命。却没想到,一对双生儿中的澜儿,竟然因为我的原因,竟还是逃不过死胎的命运。”
是他怀胎时的抑郁害了他的孩子,也是他心慌意乱赠与修为时,没有公平分到两个孩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