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该带着粮草到了,可时至今日却久久未到,不知道是路上出了意外还是朝中有所牵掣。
其实军营里还有粮,但也不是很多了。沈南星和其他的将士们再三向欧阳珏请求过将军粮匀出来分给城里的百姓,全都被欧阳珏拒了回去。他的拒绝理由是若兵饿死了那些百姓就真没人护了,而沈南星反问眼睁睁地看着百姓饿死的话那兵又是为了守护什么才活着?对此欧阳珏无言以对,可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沈南星又喊了他两声,当下也急了,转身就往外走。
欧阳珏终于睁了眼:“你去哪?”
沈南星脚步一顿:“出城。”
欧阳珏:“肚子饿瘪了,胆子却肥了哈?”
沈南星回头看他,看到他起身朝门口走来。
欧阳珏:“跟上。”
欧阳珏带着沈南星朝城门而去。路上下起了雪,雪花越撒越大,城中的路上几乎看不到人,只有饿殍以及垂垂欲坠的行尸走肉。好不容易看到了好几个人围在一起,欧阳珏看到他们在啃一棵树干,啃得满嘴满脸都是血。
沈南星心软,勒了勒马缰上前两步,想向欧阳珏重提分粮的事。可他看到欧阳珏的侧脸又把话咽了回去,他知道自己的将军在这种事上是说一不二的。
到了城楼下,欧阳珏下了马,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摸了摸马的头,嘀咕道:“怎么别的马都瘦了,你还这么膘。”马打了个响鼻,温顺地蹭了蹭主人的手。
他俩上了城楼,满眼看去城外都是阿尔伦的军队。那些木蒂的士兵们一个个油光满面,故意架起火烤着肉喝着酒唱着歌。守在城楼上的哨兵却是瘦骨嶙峋,他已经喝了大半月的清粥,虽然闻不到烤肉的味道,可光看着那些袅袅柴烟就忍不住咽了口带血的唾沫,喉结上下滑动个不停。
欧阳珏想从自己身上摸出点东西给哨兵吃,却什么都摸不出来,只好拍了拍哨兵的肩:“是本将对不住你们。”
哨兵梗着脖子道:“我不饿!”
欧阳珏点点头,眼里有点湿润,也再说不出什么话来。
那哨兵犹豫了一下,又问:“将军,我们何时会赢?”
欧阳珏笑了笑,道:“明日。明日我们赢不了,你拿本将的头去当球踢,反正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欧阳珏又领着沈南星往城墙头的另一边走了走。城下遍地狼烟,阿尔伦的旗帜晃得人眼花。
沈南星迫不及待地请缨:“将军,请让末将今夜带兵突围!”
欧阳珏:“轮不到你去,我都要饿死了,你让我先出去找顿饭吃行不行?”
沈南星:“将军,你是一军主率,你若出了事那后果谁也担不起,现在城内到了这地步还能坚持下去就是因为弟兄们信你!若你不在这里末将压不住那群崽子!”
欧阳珏:“你有没有出息?都这么久了还压不住人?你还好意思说了是吧?”
沈南星:“将——”
欧阳珏摆了摆手:“就你这出息,你连军里的崽子们都压不住,我还指望你跑出去之后能跟哪个地方借到兵调到粮?离这里最近的地方是六王的封地,他那明哲保身还一个铜板恨不能抠成俩的样子你是没看到过,你要能从他手上要到一碗饭我都跟你姓。”
欧阳珏又远望了望城外,道:“等会儿回去你做两件事,一件事是挑三十个弟兄跟我走,一件事……唉,本来想说让你把王追杀了给大家伙儿吃顿肉,想了想我也是昏了头,杀了它我骑什么啊哈哈哈哈哈。”
王追是欧阳珏的马,是晏梓伏送他的。
他又看了会儿城外的地势和木蒂军队的分布,跟沈南星讲了讲日后的布置。
沈南星一一记在心里。
雪越来越大了,欧阳珏转身打算下楼:“现在天黑得早,赶紧回去调人手。”
身后沈南星又叫了他一声。
欧阳珏哎了一声,头也懒得回:“别再跟我瞎扯淡了,没时间了。”
沈南星的语气十分激动:“不是!将军你看那边!”
欧阳珏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只见远边的天地交际处烟尘滚滚,似乎有许多人马飞驰而来,雪白的旗帜由远及近,从米粒大小渐渐放大,上写着个“晋”字。城外的木蒂围军骚动起来,列队迎战。
☆、朝堂争执
欧阳珏下意识地咧开了嘴傻笑,随即大声道:“小沈,让弓箭队上城墙协攻!你带二军驻守,一军和三军跟我出城迎敌!”
沈南星也喜笑颜开,扯着嗓子破了音,道:“是!”
欧阳珏迅速地集结军队,领着人就杀了出去。外头已经有了胜负趋向,木蒂的围军虽然粮草充足,然而毕竟也围了大半个月,在此期间对建珠城发起了大大小小无数次破城却都被欧阳珏顽抗了下来,难免有些底气衰竭。而晋王晏凤元领来的队伍却兵强马壮,士气昂扬,势如破竹。加上建珠城里的兵士们都已经红了眼成了全然不要命的人,放出城外顿时就成了出山的饿兽,恨不能生吃木蒂人的血肉。
欧阳珏领着兵一路杀出去,跟晋王带来的援军双面夹击,打了阿尔伦个溃不成军,终于下令退走。援军的将领找到了欧阳珏,说晋王看送粮草去建珠城里了,战场上的兵士暂且全部移交欧阳珏指挥。手里有了人,欧阳珏就止不住脾气了,立刻整饬队伍去追来不及逃远的木蒂残队。
直到把城外二三十里都清了个干净,欧阳珏才鸣金收兵,回了建珠城就问:“王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