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这些人被送进黑牢来之前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在这座牢狱外是否仍有深爱他们的家人在等候,总之,在这个黝黑的大融炉里,每个人都被淬炼成了相同的模样,不笑也不哭,就像一枚没有情绪的铁块。
我们的功能是被铸打成一部机器,这部机器被建造出来的的理由不得而知,只知道还有人在背后操控它的一天,马达就不会停止运转,而我们不过是其中一部份的零件,用坏了就丢,然后会再有新的货源被补进来。
在这半个月的格斗训练课程中,我仔细观察着这些幸存者的身手,我的目的倒不是要从中寻找攻击他们的破绽,而是我想了解一下谁的刀法比较出色,下手能够快狠准,若我的签运够好,便能和这些人排在一组,在我的盼望中,我希望他们能用他们精湛的演出给我一个痛快,让我别在过多丑陋的挣扎中死去。
我不知道这世界上是否有一种通则,当你期待些什么,事情就会逆向行驶,在第二轮的淘汰赛中,跟我同组的另外两位,正好是在我的观察中最不擅长使刀的那两位,他们擅长的是枪法,能一击命中靶心的技能在这种近身战中却派不上什么用场,尽管他们是那么汲汲营营地想求胜,在我与这两人对峙的过程中,有这么一度他们几乎是同时间拿着利刃冲向我,用极不正确的手势将刀胡乱在空中挥划。
这种大开大合的动作让他们曝露在外的破绽就和他们的恐惧一样多,我不愿拖长这两人受苦的时间,我分别瞄准其中一人的咽喉和另一人脖颈上的大动脉抹了一刀,血管无声在刀面上断裂的触感,对我来说越发地不陌生了……
怕什么就来什么,对这两人来说,他们惧怕死亡,死神便早早地降临在他们眼前将他们接走,而我这个引颈期盼死神的到来那么久的人,却被当作一团空气晾在一边,没有一个人愿意在我仰高的脖子前划上那么一刀。我所能做的,似乎只有在最后一回合的淘汰赛里再次等候死神的垂怜。
2000年1月下旬
剩下最后四个人了。
包括我在内,共有三个男生,和唯一的一个女生。
睡觉的时候,我们各自蜷倨在栅笼的一角,这个原本拥挤的空间现在对我们来说大得有些奢侈。而,不管愿不愿意,在这为数不长的半个月中,我们最认得的就是彼此的脸孔,这其中将会有两张脸在羿日的清晨永恒地离我们而去。
我想,这些人有可能不会记得我,但我会牢牢记住他们,若我手边有纸笔,我会把他们的模样清楚地画下来,也许我能活过明天,也许不能,而这张纸无论行走在阳光下或黑暗里,我会一直带在身边。
我不会忘记是你们陪我度过生命中最短暂也是最漫长的这个夜晚。
然而在黑牢中度过的最后一夜漫长得有点不寻常,当时辰将至,我们四人再度被召集到赛程举行的地点时,笼罩在空气中的湿气重得吓人,以往在这个时间,雾水已经渐渐地散去了,也或许是因为我全身上下的毛细孔都张了开来,所以对侵蚀进体内的水气格外敏感吧。
死神披上他的斗篷,举起比我们手上的武器都要锐利的镰刀,往这儿慢慢地挨近了,我能听见衪的步伐。
来吧,来吧。我手里握着和前两回比赛时相同的那把匕首,它在杀过三个人之后已经变得有点钝,但我仍然选择使用它。它就像我手臂延伸出去的一部份。我凝视着隐藏在漆黑一片之中的其他三人,我们无法真正看见对方,却能感受到对方,事实上这里不仅只有我们三人的存在,包括其他几位……在过去两场战役中丧命的同伴们,我感觉得到他们也在这里静静地看着,不知道是为我们喝采,或者等待我们当中的两人加入他们的行列。
其实,我们早就是同路人了,不管是死去的还是活着的,在这全然的黑暗里,看上去都是一只只的鬼魅。
鬼魅们开始飘向彼此,用着无声无息的方式,在前两场血战中存活下来的这些人,他们不再鲁莽又急切的奔跑,每一个人都懂得怎么掩饰自己的存在,并在同时间搜索对方的存在。
黑暗让所有的折射进视网膜里的色彩失效,所以鼻子、耳朵、皮肤,都成了我们的眼睛,而呼吸声、体味、以及毛细孔散发出来的热源,则是一个个移动式的追踪目标。
我们曾经受过的一种训练是这样的,同样是在漆黑到不见手指的场合中,周遭安装了数枚的小型监视器,它的红外线被特殊材质的屏蔽屏蔽起来,所以我们只能靠着机身散发出来的热能还有运转时产生的极微弱磁波来感觉它们,我们被要求花十秒钟的时间穿越那个房间,然后精确地说出监视器所在的位置和数量,如果答错了,惩罚是在下一次穿过房间时在脚踝锁上二十磅的炼球,每答错一次就加乘磅数,总是有人能在脚踝脱臼并且再也走不动地倒卧在房间里时,在那些没有生命的机器同情地俯视之下,最后语带忿恨又无力地说出正确答案。
相较下,和眼前这些有体温、会呼吸、各自带着不同气味的生命体共处一室,感觉还亲切多了。虽然我们身上都带着来自水沟的恶臭味,但那当中还是有着极其细微的差别,噢,有个人朝我靠了过来,从那娇小的体型看来,她应该是那名总是扎着马尾、脸上长有雀斑、个性害羞但是手脚灵活不已的,队伍里仅存的女孩,她的体型其实是她的优势,从她一下子就钻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