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块礁石,躲到石头后面点燃香烟。
“抽这么多,嫌命长。”辛加说道。
阿绿嘴里叼着烟,一手在上衣口袋里掏来掏去,终于掏出来一物,郑重地交到辛加手心里。
“他,他那时候拿着这张照片去找那个童董……”阿绿深吸一口辛辣的香烟,直激得肺叶生疼,“不然他就把照片登报。”
相片上是残酷血腥的影象,辛加摩挲着粗糙老旧的相纸,忽觉厚度不同寻常,好似两张贴作一处,便将相片翻至背面。
一面是小桂,一面是辛加。
一面是蝴蝶,一面是肉虫。
辛加长久地注视着相片,而后便把相片撕个粉碎。
他把碎片拢在掌心,吃进嘴里,咀嚼片刻,咽到肚腹中。
阿绿熄灭最后一颗烟头,他站起身来往前走。
辛加落在后头,他助跑一段,奋力跃到阿绿背上,裹着厚厚冬衣的两人并作一处,活像两头毛发蓬松的顽皮的熊。
“找呀找呀找朋友。”辛加挂在阿绿肩头,高声唱道。
“找到一个好朋友。”阿绿背着这个沉沉的家伙,艰难地迈开步子。
“敬个礼呀握握手。”辛加乐得不用费气力走路,恨不得在人家身上撒欢。
“你是、你是、我的……”阿绿实在撑不住,气急败坏地大骂,“滚下去!跟猪一样!”
辛加咕咚滚到地上,阿绿笑着唱道,“你是我的好朋友,最后一句是什么来着?”
“再见。”
“嗯,再见,替我跟小松说声对不起。”
yl年终股东大会结束后,与会人员陆陆续续离开,偌大的会议室里,唯有孤孤单单一个童以恒仍在座上坐着。bty不禁在心中长叹一声,一日拉皮条终身拉皮条,秉着服务到家质量三包七日包退三十日包换的行规,上前去安慰这个失意大股东。
“童董,这是上头最终下达的封杀令,董事会也没奈何,yl在他们身上投入的资源甚至还没回本,我们也很苦恼。”bty一向不善于开解,唯有摆出事实。
即便是事情水落石出,但乐队牵涉到人命案子,造成的负面影响实在太大,上面一声令下,判菜市口斩立决,乐队在这一行算是混到头了。
“我知道,我知道。”童以恒眉头紧锁,竟流露出一点无助,“但是我答应过辛加,这是我最后一点能为他做的事情。”
“童董,你大概是本末倒置了。”bty道,“你不必做到这个份上,你给他的已经够多了。”
“我没有办法了。”童以恒不愿再表露出一丁点内心的慌张与无措,他不该是这样的,他该是无所不能的,他应当是一位拥有城堡的骑士,当暴风雪来临的时候,他将生起一个暖烘烘的太阳似的火炉,让他的小王子睡在铺有十二层天鹅绒的床榻上,他会亲吻小王子的鬓角,他会说睡吧,睡吧,风雪将停下,恶龙将逃走,太阳将升起,我就在这里,我哪儿也不去。
“如果连这个都办不到。”童以恒站起身来往外走,“他真的不再需要我了。”
“他是这样说的?”bty问道,“他亲口告诉你的?”
bty不由得再一次叹气,“恕我直言,童董,你是不是太自私了?”
今日真是一个顶顶好的好天气,阳光肆意照耀,天穹高远湛蓝,不见一丝彤云。时近午后,正是热闹的时候,集市摊档繁华得很,师奶们仿佛约好了似的齐齐出动,嘴里似乎有说不完的八卦。白领学生们也休假,要么拖着儿女要么跟着妈妈,买菜的买菜遛弯的遛弯。这样晴朗的日子,寒气是不必畏惧的,小猫小狗缀在人身后交换,同那一张张舒展身姿的棉被一样,好叫太阳杀一杀喉咙里的霉菌。
哪里是肃杀的深冬呢,分明是要开春了罢。
街坊们谈着笑着,手里提着沉沉的果蔬鲜肉,一样样水嫩新鲜,挨挨挤挤,连一把小水葱也从蓝皮塑料袋探出头来,三九天还未消去,它自担当起迎春的花朵。
此时拐弯处杀出来一个男人,身形高大健壮,大约是走得急了,热得身上只穿着衬衣西裤,手里拎着大衣围巾,脚踏妇科科与房地产传单,一路跨过果皮纸屑鸡毛鱼鳞,神情庄严肃穆,与这闹市格格不入,仿佛是一头逃出动物园奔向自由的雄狮子。他迈开长腿来到街口的长兴茶餐厅,风风火火进得门来,把点单的厨房小弟吓了老大一跳。
“辛加,辛加在吗?”童以恒大可闲庭信步,却偏偏愈走愈急——快点!否则就要跑了!
什么东西要跑了?
“不在,不在。”厨房小弟战战兢兢,“今天老板一家都不在。”
只见这名男人转身便走,厨房小弟惊魂未定,赶紧拨通电话通风报信,“喂?老板娘吗?我杰仔啊!加哥他是不是欠人钱了?!没有?刚刚有个男人提着刀来……”
小弟一拍脑袋,猛然醒悟,“那个烧鹅王子……那个叫鸡的,哎呀不是不是,那个很有钱的,哎呀总之就是加哥的前男友打上门来了!锁好门窗啊!”
童以恒跑到旧居民楼下,一屁股坐在花基上,呼哧呼哧喘粗气,提着大衣的左手闷热出汗,他换个手,往脸上狠狠一抹。他的样子实在狼狈,满头大汗,领带歪了扣子松了,活像个无家可归的失业游民,叫房东追在屁股后头撵了九条街。他伸展腿脚坐着石头墩子休息,却被推着婴儿车路过的大妈嫌他挡道,他赶紧又慌里慌张地把腿支起来,抱膝蹲着,与旁边一条癞皮狗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