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院中悠悠绵绵的琴音就好像是在催她快快入梦一般,让她入了眠,又入了梦。
司季夏躺在冬暖故身侧,让她以他的手臂为枕,轻轻圈环着她,轻握着她纤瘦的肩,感受着她的呼吸她的温度,神色平静。
夜很静,唯有袅袅琴音入耳。
冬暖故睡了,司季夏却没有睡。
冬暖故睡去的半个时辰后,司季夏依旧没有睡。
他还是睁着眼。
像是怕吵醒冬暖故或是怕让冬暖故睡得不安稳似的,这半个时辰内,司季夏只是轻搂着她,不曾动过。
夜色愈来愈浓,夜愈来愈深,琴声还在流转。
半个时辰后,司季夏动作轻缓地拿开枕在冬暖故颈后的手臂,再轻轻缓缓地坐起身,下了床。
在离开床榻时,司季夏不忘替冬暖故将身上的薄衾掖好,坐在床沿上静静地看着她片刻,确定她睡得极沉,他才站起身取过挂在床头架子上的斗篷,披到背上,脚步无声地出了屋。
没有月色,湖面廊桥上的一盏盏风灯不知何时也熄灭了,偌大的庭院黑漆漆,唯有湖心亭里的那一盏风灯还在夜风中摇曳,摇得火光一晃又一晃,将厅中的人影晃得有些破碎。
司季夏下了楼梯,慢慢朝湖心亭走去。
白拂还是在湖心亭抚琴,像是他的手不知疲倦一般,琴音从他指尖淌出一遍又一遍。
司季夏缓缓走近湖心亭时,似夸似赞道:“阁下好雅兴,夜半还抚琴。”
白拂温淡回道:“公子不也是好雅兴?夜半还来听白某抚琴。”
司季夏不语,没有走进亭子,而是微倚着廊桥上的凭栏,似就停在那儿安静地听着白拂抚琴。
“公子可有想听的曲子?白某可为公子抚一曲。”司季夏沉默,白拂却是淡淡一笑。
“能得阁下为在下抚一曲,是在下的殊荣。”司季夏的口吻依旧很是客气,然他说出来的话却不见委婉客气,就像他与白拂已经是熟识了似的,他问,他便答,“不知阁下可否抚一曲《入梦》?”
“自是可以。”白拂微笑,十指都未待停一停,他指尖的琴音即刻便换成了另一首曲子,婉转绵柔,正是能催人入梦的好曲子。
“公子待夫人,可真真是极好。”不过是抚一首曲子而已,他的心里,当下想到的只是在屋中睡去的妻子。
司季夏沉默,似只在认真地听着琴曲,并未接白拂的话。
白拂忽然想到了薛妙手说过的一句话,一边抚琴,一边不由道了出来,“有时候,情太深太重,也不见得好。”
“是吗?”司季夏应声了,神色本是平静到近乎冷淡,现下却是微微扬起了嘴角,弧度很浅,也足够让人看得清楚,他在笑,温和浅柔的笑,像是想到了什么温柔美好的事情一般,让极寒的冬夜也能开出最柔美的花,“或许吧,然若是自己情愿,所有的便都是好的。”
白拂定定看着司季夏,看着他的眼睛,似要透过他的瞳眸看到他的内心,“所以公子才一定要见到九皇子。”
不是因为他想要挑战皇权,不过是因为他视若生命的那个人被污秽之人惦想着,他不可忍,也不能忍。
“阁下看得出在下有些急不可耐,不知阁下今夜愿为在下抚一曲,是否是给在下带来了好消息?”提及“九皇子”三个字,司季夏眸中唯见森寒。
“正是。”白拂微微颔首。
“何时?”司季夏冷声问。
“明夜。”
“那明夜便有劳阁下了。”司季夏面色森寒,口吻却是客气。
“不敢当,这是白某应当做的。”白拂垂了眼睑,“夜已深,公子身有不适,还是早些回屋歇着为好。”
“告辞。”司季夏倒真是一句客气话都不再有,只朝白拂微微垂首后,转身便走。
司季夏离开的脚步很快,与到这湖心亭来时的缓慢速度形成天壤之别。
看得出,他有些急着离开,抑或说他急着快些回到屋里去,回到他在乎的人的身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