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信,终於抬起头。
“他很好。”
“哦……”裴寻意想了想,收起笑意,沈下声:“请两位等一下,我给他回封信。”他把信交给我的时候,稳重得就像刚才的急切都是假的。这两人倒真是天作之合,明明这样相爱,却都僵持著不肯坦率。他有这样的余裕惺惺作态,不都是因为笃定了他除此之外便无处可去,一定回来麽?
我有些好笑,然後就怅惘。
相思相望不相春……其中况味,他们一定是不懂的。
李不作只看了一眼信就几乎哭出来。信上漂亮的瘦金体只写了一句话──“君若还家近夜来”。
李不作苦著脸,张皇不已地拉住我:“怎麽办?他一定是不要我了!”
我胸有成竹地拍拍他:“放心,我有办法。”
“什麽办法?”
“他是吃定你一定会回去,才摆架子,要是知道你不是非回不去不可,一定亲自来接你!”
“不回去?那我去那里?”他愣愣地反问我。
我开导他:“那,你不是不想让他看不起麽?这正好是个机会……让他知道你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又不是非他不可。”
“可是我能做什麽?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李不作想了想,狠狠顿足:“哎,当真是百无一用!”
“你可以设帐授徒。就冲著你这个‘才子’的名头也一定生意兴隆!”我提醒他。
他还有些担心,不过无奈之下也只好照著我的法子做了。
我们在洛阳城郊的地方找了个小院落,就在驿道边,门外有一行翠柳,既不嘈杂也不至於太过冷清,勉强也算得上是个读书的地方。看他一脸患得患失,真是除了那件白衫就再找不出点才子的风度了。不过才子亲自授课的消息传出去果然轰动了半个洛阳,不少人家都急急忙忙地把子弟送了来攻书,才两三天的功夫,已经书声朗朗。
黄昏时,应四沏了好茶,我和她坐在门外的柳树下纳凉,学童齐心协力大喊“天地玄黄”“赵钱孙李”的声音几乎把屋顶都要掀翻了。树上的知了此时亦叫得声嘶力竭,大有想一较高下的意思。不过有这帮小娃儿在,我怕它们是没有逞能的机会了。应四支颐听了半晌,突然一笑:“小孩子声音脆,念得真好听。”
我懒懒地白她一眼:“一群乌鸦噪晚风,诸生齐放好喉咙。哪里好听了?”
应四依然笑言恶恶:“是好听啊!你小时候不也是这麽念过来的?”
我喝口茶,顺口接上:“怎麽会?那时候都是重华教我念书,他教得好,念得也好,他的声音……”
截然止住。
重华重华重华──……
坚持了那麽久不肯想不肯说的名字,刹那间还是脱口而出。
重华重华重华──……
只是一个名字,却充满了那样甘美的诱惑……每每呼之欲出的当口,就充盈了齿颊之间,清冽有如山涧……
我在心底暗暗描绘起他的容颜,曾经摩挲过无数次的脸,总也不会有毫厘之差:“他的声音很沈,就像他的味道一样让人安心,就算说著斥责的话也还是那麽好听……每天午後我就到他书房等他教我读书,我坐在南窗下的书案旁,他就在我身边慢慢的念著书,一句一句,都让人听得入迷……”
“你想他吗?”
想?不想?看她平日那麽伶俐,怎麽也问得这样多余?
我干干脆脆点头:“想!”
她还想说什麽,我抢先开口:“想得不得了──但,不回去。”语毕,抿一口茶香,抬眼看看天边,没有鸟影也没有流云,只是胭脂色的一片,薄薄的晕染开去,婉丽一如月明星稀时分的江畔。
一群小儿嘻嘻哈哈地直冲出来,片刻便散了个干干净净。李不作跟在最後面,垂头丧气。
“言二公子,”李不作说:“已经是第三天了,寻意怎麽还没来?还是,他真的已经不要我了?”说著,忍不住张皇起来。这般没志气,真是看的人都觉得不忍。
我只好安慰他:“今天不来,明天一定来,就算明天不来,日子也长得很呢。再者,倘若他真的不要你,你又何苦浪费时间与他痴缠?你看,才三日,学生已经这麽多!不如我来出资,找个大点的地方,让你正正经经办个书院,不也很好麽?”
听了我的话,李不作愈发失魂落魄如丧妣考,呆呆地站在那里,半天回不过神来。应四跟我使个眼色,大声道:“噫!有人来了,好像是裴家的人,李兄你快看看是不是?!”
路的那头来了一骑人马,离得还远,只不过是隐约可见。李不作先是木然地转头看了看,又眯起眼睛看了看,突然眼睛一亮,头也不回的拉住我:“是他!是他!真的是寻意!”跺跺脚,又叫:“真是寻意!怎麽办?怎麽办?”
我赶紧道:“我教你的那些话你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他搓著手,不住张望。
连我都已经看出来人果然是裴寻意了,他还在手足无措。真是看不下去,我一把把他拉进屋里。要是让裴寻意看到李不作这麽盼他来那还有什麽搞头?
“你不用劝我,我已经决定不回去了。堂堂七尺男儿怎麽能一辈子寄人篱下?谁说书生‘百无一用’?没有你,我不也一样活得好好的?”李不作一面翻来覆去地背著我教给他的几句话,一面不断望外瞟。
“……堂堂七尺男儿……堂堂七尺男儿……”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