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墨生将信将疑。

怀中少年无力的手臂缠着他的腰，面色苍白虚弱，的确很有柔弱疲惫的气质。

桓墨生这才慢慢将人鱼抱进浴缸，流动的温水淹没它娇嫩的身体，一松开手，人鱼就钻进水中了，只在水面露出一双好奇的眼睛。

他俯下身，撩开人鱼的额发，好让他把鱼的神态看得更清楚。

沉默的美貌少年，总是欲语还休地望着人类，如果不是人鱼机械玩具，大概能得到无数疯狂垂怜。比如桓墨生。他太着迷这种神秘生物了。

指腹轻轻蹭了蹭人鱼的下颌，桓墨生问：“你不能说话吗？”

古地球书籍记载，人鱼通晓人类的语言。

这条小人鱼表现出的与书上不同的状态，桓墨生当然是极有兴趣。谢先生对鱼类很有研究，造出这种与众不同的人鱼有何用意？

人鱼一声不吭，歪着头又拍拍尾巴，有卖萌蒙混过关的嫌疑。

机器人挑出来几行关于人鱼习x_ing的书页，着急地大叫道：“鱼鱼一定是饿了！饿了，所以不想和你说话。你这个主人不称职！”

桓墨生转念一想，也对，机器鱼的设定里也有食欲。

“你饿了吗？”他问人鱼。

白星河陷入沉思。作为一条非人类怪物，他是否表现得能听懂人类语言很可能影响他接下来的剧情选择。

他犹豫不决，桓墨生耐心等了三秒，又转过去和机器人聊起来了。

“人鱼的主食是鱼，然后是人类。”

“没有人肉，还是喂鱼吧。”

桓墨生与机器人的对话让白星河心中一惊，他假装听不懂，悄悄沉入水底。

桓墨生指挥机器人到实验室挑一条变异巨型鲫鱼杀了，机器人是烹饪高手，刮鳞，扒皮，切块不在话下，如此血腥的屠宰场面人鱼是无缘得见、一无所知，白星河这会儿正在水底吐泡泡，不是他不想说话——人鱼的构造和发声与人类不太一样。张开嘴巴使劲“啊”一声，只有很微弱的声响，好似他的声带生了锈。

他躺在浴缸水底牙牙学语了一阵，又被机器人捞了起来——一只全自动捕鱼网缠住了他的上身，缓慢把他拖出了水面。

“晚餐来啦。”

机器人笑嘻嘻地端出盘子，上边摞了一叠整齐的鱼肉块，切成正方形5x5cm规格，雪白水灵异常诱人。

白星河心动不已，空旷的胃甚至突然蠕动了一下。

“张开嘴，啊——”

机器人已经把鱼肉递到嘴边了。白星河情不自禁，艰难地张开了嘴准备接受喂食，无法掩饰的生理反应让他有点混乱。一直被他忽略的、沉默的男人忽然一把捏走了鱼肉，把机器人推到一边去。

白星河愣了一下，听见男人说：“还没问过你想吃什么鱼。鲫鱼吃吗？”

人鱼警惕地闭上嘴。

“想吃就说话。”

男人的声音好像咒语——美味的鱼肉就在他眼前可望不可即，白星河不自觉地发出想吃的声音：“……啊。”

低低的、纤细的嗓音，好像一只海上鸣叫的塞壬鸟……与人鱼一样的邪恶生物。

桓墨生翘起嘴角，在机器人鄙夷的眼神下把鱼肉递到人鱼唇边：“下次换别的鱼……买你喜欢的。”

人鱼“啊呜”咬住了鱼肉，连着男人的指尖一起。

像被猫咪啃了一下。

与桓墨生的愉悦不同，白星河心情颇为复杂，在现实世界里他打死也不吃鱼生，在游戏里只能为食欲低头。他根本不爱吃鱼，系统实在太过分了。

话是这么说，白星河却舔了一下嘴唇，把期待的目光投向了机器人盘子里的肉。

“等一下。”

男人靠近他，低下身子，沾着人鱼唾液和碎鱼肉的手指摸索着人鱼的嘴唇，然后没费什么力气地哄骗对方张开了嘴。

桓墨生观察动物似的研究人鱼的牙齿——整齐的两排白牙，外表和触感、形状都与人类牙齿毫无分别。他提出了一个疑问：“这样在河里怎么捕猎，依靠工具吗？”

被他撬开嘴巴的白星河百无聊赖，舌头舔他的指尖，把牙齿合拢咬他。白星河已经察觉人鱼的定位是一只野生动物，于是很有畜生的自觉。

剩下的喂食工作很快被机器人代劳了。桓墨生取来了针管，在人鱼嚼着鱼肉大快朵颐时抽走了他一管血。

人鱼很乖巧。一手抓着鱼肉塞在嘴里，另一只手任男人为所欲为。被针头扎进血管时，人鱼只皱了眉头，用眼神传达了微弱的抗议。

桓墨生却是毫无愧疚，他盯着人鱼说：“总觉得你不太像机器。”

白星河闻言眨了下眼睛，无辜至极。

男人说的是什么意思，说实话，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副本缺失新手指引，他连自己是什么东西都不清不楚。

“没关系……”

桓墨生意味不明地摸了一下人鱼的脸颊。

人工智能无法代替生命。因为人类永远爱着一万中的万一，钟情意外与惊喜，永远追逐不可得的事物……

最后一块鱼肉吃完，人鱼低头仔细地舔舐自己的指尖，又趴在浴缸边上，也许是无聊极了，旁若无人地“啊啊”练声。

“浴缸太小了，等明天给你买一个新的。”

做了这种“给洋娃娃买裙子”的承诺，并且得到了人鱼没有意义的一声“嗯”，桓墨生却忽然感到遗憾。

如果人鱼是活的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