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钟宸家时,双方已经完全消除了陌生感。
宝贝儿子如此重视“捡来”的干妹妹,钟宸父母自然全力款待,早早备下丰盛的菜肴,等候干亲家上门。在门前迎候了颜缘一家,分别落座,钟宸就去斟了茶水,端来点心水果,当先给颜秀辉抓了一把。颜秀辉很有礼貌说了声谢谢,看到爸爸点了头,才剥开一颗糖吃了起来,糖纸揣进衣兜,也不乱扔。
干爹钟万见此,对颜家人生出了很大的好感。
颜缘奉上了给干爹干妈买的衣服、床上用品和两瓶好酒。按照江城规矩,干女儿几乎是执女儿茶贴身用品都可以,越丰盛越好。
她前世多次帮钟宸给父母家人参考过礼物,很知道老人家的喜好。钟宸爸爸钟万就好钓个鱼以及喝两杯,他尤其偏爱泸州老窖特曲,但酒量浅。钟宸妈妈在穿着和居家用品上挺讲究,七八十岁时也不肯穿普通老太太的黑灰蓝靛青等颜色,夏季一身中式丝绸服装,冬天常常一身葡萄紫的大衣,毛领贵气端方,衬着银发闪亮,是个很有气质的老太太。颜缘揣度着二老的喜好帮钟宸买礼物,回回都受赞。
说也奇怪,前世她虽然只将钟宸当老板看,却对钟宸家的一切都非常上心,几乎全面介入了钟宸的生活。钟宸陷得那么深,未免不是她之过。
给钟星大哥和钟宸的是领带、领夹、手表。
按照习俗,颜缘磕头端茶,拜认干爹干妈后,干妈要用红绳子给她脖子上系一个铜钱或是银锁之类,取个长寿平安前程远大的吉利意思。
哪知道干妈拿出来的竟然是一枚金光灿灿的金钱,个头还不小。爸妈一见,又是高兴又是不安。高兴的是,钟家对颜缘很重视,不安的是,礼物实在太贵重了,哪有认干亲送金子的?
干爹钟万很直接,给了一个红包,鼓鼓的,看着分量不小。
钟星也给了一个红包。
颜缘鞠躬后一一收下。
钟宸端出来一个系着蝴蝶结的漂亮盒子,笑吟吟示意颜缘打开看看。
当面拆礼物并不礼貌,颜缘看了看他鼓励的神色,才雀跃着解开蝴蝶结,只见里面全是小女孩的小玩意儿。蝴蝶发夹、枫叶发夹、珠花发圈、缎带压发、镶水钻发卡、小鱼手链、小猫项链、各色系头发的丝绸飘带……款式之精美,此生前所未见。只是不知何故,有的发饰看上去似乎不是崭新的。颜缘没有多想,拿起来看了这个看那个,乐得移不开眼睛。
王小川和王玉芳闻讯赶来。见了颜缘,王小川就明晃晃的笑,神采飞扬的样子。王玉芳倚在门口看了一阵,蹭到桌边,低头拨拉了几下头饰,嘟着嘴和钟宸埋怨:“钟宸,你都不给我买。”
“都是小姑娘的,你戴不合适。”
钟星笑道:“我给你买,想要哪种?”
“你买的能一样吗?”王玉芳咕哝着,将飘带拿出来和颜缘说:“这个,也给我几条吧?”颜缘还没说话,钟宸微微皱眉:“小孩子的东西你也……”
钟星赶紧拉钟宸袖子,但王玉芳还是气到了,气鼓鼓地瞪着钟宸,扔下飘带:“你偏心!你变了!你以前不这样的!”
欢欢喜喜的日子,钟宸不想闹不愉快,静了静,放缓了声音说:“你好好想想,我什么时候对你小气过?说这些赌气话叫人家笑话。实在是你一个大姑娘,不适合这些小孩子玩意儿。你喜欢花,以后我另买玫瑰、百合、兰花式样的好首饰给你搭配衣服,保证漂亮时尚,嗯?”
王玉芳顿时满意,掩口笑了起来。
颜缘低头不语。
钟宸眼里,王玉芳是大姑娘,自己还是小孩子。可她能怎么办?怎么办?
见颜缘低了头,钟宸伸手取了条嫩绿色缎带,轻轻系在她的头发上,推她去她妈妈那边。
她今天穿着白色公主袖上衣,浅草绿的百褶裙刚刚过膝,娇嫩的绿色缎带新出柳条似的一条垂在身后,一条晃在耳边,衬得小姑娘格外水灵。
妈妈和干妈都说很好看。
颜缘回头看钟宸,钟宸也微笑着看着她,目光澄澈:“我们缘缘最乖!”
颜缘见过他痴痴地看着自己照片、缠绵回味那些许亲近时光,又在夜里痛苦哀嚎、绝望酗酒的样子。彼时他的眼神,与此时此刻天壤之别。
那样的钟宸,永远只在记忆里了。
可无论如何,她回来了,她能再见到钟宸,她绝不会让他再痛。所有的心碎都让她一个人受吧。
钟宸,等我长大,我要好好爱你,疼你,再不让你流一滴泪。
她闭了闭眼睛,原地转了一圈,裙子膨开像一朵小花:“就是,我最乖了!”
原本陌生的两家人,到了桌上,你来我往夹上几筷子菜,喝上两杯酒,很快就熟悉起来。得知颜家贵还有妹妹妹夫,待妹夫的名字一说出来,钟万一拍桌子:“原来你是何科长的大舅哥!哎哎!要再敬一杯了!这还真是有缘分!”
钟星也感到惊喜:“巧得很巧得很!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何科长那是对我们家有提携之恩的人哪。当年我们私人跑运输的哪里干得过国营、集体企业?那些船运公司高高在上被人求着,我们低声下气到处求人,是何科长负责基建时一力主张把江城机械厂的沙石运输交给我们,后来还引荐我们给几家建筑公司、国有大厂,这才打开货运局面。我们家几次三番上门感谢,何科长连土特产都不肯收,说大舅哥家多的是,原来就是你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