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兰无所谓,她只会比他还嫌弃。
她的师兄,那可是天山尖的雪,广寒宫的月,九重霄降下的云彩,河汉里摘来的星星!绝对,不可能,长成这么一副吊儿郎当、邪里邪气的模样!
这本书的作者也太坏了,不能因为人家是反派,就把人这么糟蹋啊!
终兰一颗拨乱反正的心都更加蠢蠢欲动了。
对此,青衣温吟觉得有些好笑:“人都是会变的。”
“但我师兄绝对不会变成你这个样子。”
终兰瞪着一双水眸言之凿凿地替某人保证。
危绍就没有她这么乐观了,叹着气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终兰,节哀顺变吧。”
终兰:“……”
青衣温吟:“……”
*
房中的阵已经破了,话既然说开,三个人自然是要先出府再说。
可惜,世事总与愿违。
他们刚走过两进院落,来到了大堂中央,就见院中一阵尘土飞扬。一袭黑影被从空中狠狠抛下,闷响一声撞在院角的树干上,颓然下滑。待沙土落定,终兰定睛一看,才发现竟然是明水寒。
顺着其来处一望,阿月立于半空之中,脚踩一方金阵。湛蓝的衣袂随风而动,一双凤眸内里沉着川下寒冰,眉头紧锁,看上去十分不忿。
她颇为恼怒地向着明水寒嗤道:“我还当你已经疯昏了头,没想到还有几分眼力。”
明水寒的神智如今瞧着确实清醒了不少,闻此一言,他哑声一笑:“我说错了吗?她若是当真为了那个人好,便打从一开始,就不该给他千金难。”
男人仰面朝天,瘫坐在树下,整个人看上去有气无力的。缭绕的黑气汹涌着朝他身上肆意冲撞,可却被一层无形的屏障弹开,怎样也不得其入。
阿月听着他的话,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不屑道:“你想改变什么?”
顿了一下,又嗤笑:“以为这样就能改变什么?”
不知是被此一着勾起了哪般不愉快的回忆,姑娘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的弧度,自云端降落,不急不缓地朝明水寒走了过去。
“你太小看人的执着了。”
她摇了摇头,语声惆怅。仔细一看,那丝讽刺似乎并非向着别人,反而,是在嘲笑自己。
“若这样便可以改变,我何至于要沦落到如今地步?”
明水寒面上一方阴影罩开,阿月走至他的跟前站定,双指一并,于空中起阵,看着是打算破开围在他身周的那方屏障。她一边画着阵符,一边耐着性子开口,话是向着明水寒而去,但语声不大,乍一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早和你说了,心与念违,遭千金难反噬,摧经销骨,根本无从剥离,只能以毒攻毒。我虽是利用,但又不是在害你。你不赖着这些魔泽,现在便只剩下死路一条。”
然而树下之人恹恹地垂着眼眸,也不知有没有在听。半晌,才不以为意地道:
“我见到她了。见到她就够了。”
“你明知道她不是!”
阿月蛾眉紧锁,话音中带上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奈何男人眼帘半合,看着仿佛是累极了,连呼吸的力气都鲜有,胸膛起伏的力度渐弱,良久都没再吭声。
姑娘手上动作加快,金光漫过,空中道道笔画逐渐成形。
却不料,破风之声忽至。银白的箭羽穿透虚空,直入阵心,顷刻之间便将本已趋向完整的阵法给搅了个粉碎。阿月愣了愣,指尖一顿,这才像是刚刚发觉厅堂之中还有那么一拨人一般,向终兰他们这边移来了目光。
终兰和危绍半天都没有听懂外面院子里是在演哪一出,原本也是不准备凑这个热闹的。谁知道这个青衣服的温吟突然毫无预兆地横插这么一杠,眼见这人周身气势一起,看着是还想要再干一架的样子,两个孩子默默对视一眼,就十分默契地赶紧躲去了堂中的屏风后面。
鉴于危绍在地底就是个路痴,土遁的方法不太保险,在这种不算特别危机的时刻,终兰打算将其延后考量。她扒着危绍的储物镜,挑挑拣拣,打算找个以少年现下法力水平来说,容易驾驭一点儿的法器,两个人好先御器逃出去再说。
不然,就冲着这府中三步一头虎,五步一座山的劲头,终兰觉得他们这辈子是别想走了!
并未理会阿月怒火中烧的眼刀,青衣温吟将折扇往腰间一收,弯眉笑道:
“我当是谁,明明都仙历二千多年了,竟然还在用如此古老的符法做阵。”
下颌微敛,双手交叠,于胸前懒懒地做了个散漫不恭的虚礼:“原来,是月前辈。”
他是当真存了来较一出高下的心思,是以还记得要去提醒自己身后的两人躲远一些。结果刚一回头,就发现两旁早已是空空如也。
青衣温吟:“……”
阿月侧过身来,眯了眯眼睛:“你认得我?”
“前辈说笑了,修真界中,谁人没听过前辈大名?”
话虽如此,但男人眼角眉梢都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敌意,语调阴阳怪气的,没有一处咬字不透露着不屑的意味。阿月看了他一眼,当下并不想在此问题上太过纠缠,因而只默默翻了个白眼,便两指一并,重新画起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