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还没有说完,猛地闭上了嘴。
楚墨白踏步进来,紧接着,洛小花和那胖瘦二人依次而入。
最后,未染也进来了,慢悠悠地提着两只大布袋,把它们放在了桌子上。
洛小花刚一坐下就喊累,抡着拳头给自己捶腿敲背,大声抱怨这真不是人干的活儿,胖瘦二人也是气喘吁吁,只有未染和楚墨白看上去最悠闲,一滴汗也没出。
周梨的目光一一扫过这些人。
外面的梅影门人正在做收尾工作,看来江重雪料对了,这一切今晚就会结束。
只是这楚墨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这些日子以来,她看着楚墨白和洛小花他们同进同出,形影不离,那画面异常古怪。
楚墨白脸色一片淡然,像毫无波澜的死水一样。
周梨觉得哪里不对,过了一会儿她才想通,楚墨白身上失掉了一种锋芒。
楚墨白向来不爱说话,模样是永远的清冷淡漠,但这冷淡里实则有他自己难以掩饰的锋芒,如果说江重雪身上的锋芒如朱砂一样浓郁,楚墨白便是高山之雪。
可是,现在的楚墨白却只是一潭死水,那种盈透发光的锐意,从他身上消失不见了。
“各位,”未染说话了,她翘着腿,手肘搁在一旁的桌子上,黑袍一直遮掩到她脖子,隐约露出漂亮的脖颈线条,“机关城已成废墟,你们还不走,是想在这里当孤魂野鬼吗?”
江重雪冷笑道:“我们来也好,去也罢,都随我们的意,不是你说了算的。你连鲁家的人都不是,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在这里发号施令。”
未染脸色一变,尚未发作,洛小花反应比她还快,蹭得跳起来,拿浮一大白气势汹汹地指着江江重雪。
洛小花虽然看江重雪很顺眼,很愿意与他打架 ,但这世上还没有任何人可以在他面前对未染出言不逊的,他迫不及待地要替她教训江重雪。
江重雪最见不得有人指着他,当即和洛小花一起跳起来,他尤其看不惯洛小花那副忠心不二的样子,简直像这女人养的一条狗。
明明武功一流,品性也绝非阴鸷之辈,这样的人为什么偏要和梅影同流合污呢。
江重雪生气地举起金错刀挡下了迎面刺来的浮一大白。
周梨长剑出鞘,正准备助阵,一道寒光耀进她眼睛里,她微微启合了一下眼皮,叮的一声,却邪撞上了对面的兵器,她看到许久不见的朔月剑照样清冷孤傲,是楚墨白挡在了她面前。
顷刻间厅中四人挥过刀光剑影,洒了旁人满眼。
赵眘和岳北幽按兵不动,鲁有风扶着娘亲退到一角。
倒是那胖瘦二人坐在椅子里,厅中发生了什么,他们好像一点也不想去管。
周梨手掌在一张椅背上一撑,整个人向后翻腾跃到西北角,和楚墨白对了几招后,她眼里浮起不可思议,逼视着楚墨白好像他做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楚墨白一剑袭来,她偷了个空子避开,同时低声道:“坏字经?”
楚墨白许久不露声色的一张脸终于牵动起眉梢,手腕稍稍一顿。
周梨趁机将剑尖向他挑去,同时古怪地问他:“为什么你会使坏字经?你的春风渡呢?”
话音未落,场中洛小花的声音几乎与她交叠而起,只不过音量比她大了许多,震得满厅的人都听得清楚,洛小花道:“你怎么会春风渡的?!”
这话大声问完,楚墨白蓦地转头。
几人皆停手,厅中所有人都像被定了身法,一动不动。
江重雪不屑答他,只哼了哼,故意要气洛小花。
春风渡温和绵长,伤人与无形,绝不会有人认错。
洛小花咬牙切齿一阵,使劲地盯着江重雪,包括这厅中的其他人,都把目光放到了江重雪身上。
不对啊,洛小花忍气吞声地琢磨,这臭小子脾气比他还差,性格易怒冲动,哪里具备练成春风渡的资格了!
而且,春风渡岂是这么好练的,谢天枢花了二十年功夫才攀上武学的巅峰,楚墨白从少年时期开始磨炼也花了近十年的时间,这小子,才多久不见?两年?三年?
洛小花不信,也许这是和一门和春风渡极像的武功,他拿浮一大白又指向楚墨白,“喂喂喂,你你你,去跟他打!”
楚墨白站如石雕。
洛小花一拍脑袋:“忘了忘了,你的春风渡没了。”
春风渡……没了?
周梨听着这奇怪的话,看到楚墨白挺直的背脊忽然颤动了一下。
一门武功练成了便是练成了,怎么还会没了?
外面的天暗了下来,未染闲情雅致地点起了一支蜡烛,坐在一片废墟中仅剩的一栋屋子里,面前几个人再动一次手怕是要把这唯一能遮头的地方给拆了,她却好像兴致颇好的样子,低声笑道:“都坐下来。”
未染身上依旧有浓烈的香气,声音蛊惑,周梨惊出了一身冷汗。
清醒瞬间,人竟已牢牢地坐在了椅子里,却邪剑收了鞘。
满堂寂静,只有江重雪一人站着,看着未染,嫌恶之色更浓。
厅中的槅扇都开启,疏疏密密的风吹进来,分明没有点香炉,但总有时浓时淡的香气在屋子里摇曳。那香气来自未染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