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脖子后面响起嘿嘿几声笑:“敢拿我和黄口竖子比,你这丫头比这小子还没礼貌。”
两人悚然,背后出现一人。
这人什么时候走到他们身后来的,怎么一点行迹都没露。正要回头,身上某处穴道一阻,身体就难以动弹了。
那人点完穴之后,在他们背后啧啧良久,前前后后地打量他们。
他走到正面时,周梨便看到了他的模样。
这人一头白发,挑不出一根黑的,连眉毛都是白。
一身布衣说不上体面,好在还算干干净净,腰上倒是悬了块质地温润的玉佩。
身形不高,人很清瘦,皮囊之下充满刚劲力,虽然他看上去都有百十来岁了,但一点也没有老态龙钟的感觉,精神血气简直比江重雪和周梨还好。
周梨注意到他后腰上插着一把剑,她觉得这剑无论是形状还是颜色,都和她见过的某把剑很像。
想了想,是和楚墨白的朔月剑很像。
她以为朔月独一无二,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和朔月如此相像的剑,一时多看了几眼。
“你真是谢老弟的徒弟?”这人虽然到他们面前了,但说话依旧用内力来说,离得远还好,这么近的距离下,他内力又浑厚,便让两人觉得心口更疼了。
那老者一掌朝江重雪拍下来,连拍五下,江重雪觉得体内真气快速涌动,又很快趋于平静,听他道:“算你没有骗我,你的确是身怀春风渡。不过有春风渡,也不好就说是谢老弟的徒弟。”他想了想:“我看还是谢老弟亲口告诉我,我才信。你说谢天枢是你师父,那你师父呢?”
江重雪低声说:“师父已死,所以收到信后,我才代师父来的。”
那人把手按向后腰的剑上,沉声:“小子,你胆敢再撒谎,我现在就送你归西。”
“我不会拿师父的生死来撒谎,”江重雪道:“师父的确死了,是我亲手葬的,前辈不信,可以去浮生阁后山的墓穴开棺验尸。”
那人紧闭嘴巴,很久,才问:“生病而死?”
江重雪摇头:“自耗内功而死。”
那人眼睛睁大:“为何?”
“为救一人。”江重雪低下头。
那人上下看了看他:“不会是你吧?”
江重雪摇头:“不是。是师父之子。”
“你是说,谢情。”那人低语。
周梨一怔,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谢情这两个字。
这人连哥舒似情的真名都知道,看来的确是谢天枢的至交。
那人思考一阵,复又抬头审视他们,看了看天色:“你们的话太奇怪,我不知该不该信。罢了,先赴约,再来掰扯这些。至于你们----”
他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根粗绳子,把周梨和江重雪捆成了一束,搁在马背上,自己牵着马儿哒哒哒地朝西面走去了。
第148章 耋老2
周梨被点了穴放倒在马上, 十分难受, 身边的江重雪也不比她好上多少。
她在江重雪耳朵边嘀咕:“听这人的口气,谢前辈要赴的约好像不止有他一人。谢前辈到底结识了些什么人。”
“不知道, ”江重雪的脸离马屁股极近,马尾甩过来时正好扫到他的脸,让他脸色极其不好, “不过既是师父结识的人, 应该不是什么恶徒。随他去就是了,我就不信他还能吃了我们。”
这句话说得不轻不重,故意要让那人听到。
那老者回过头来, 布满皱纹的脸上嘿然一笑。
走着走着,那老者的脚步慢慢快了起来,像踏着风在行走,虽牵着一匹马, 马上还有他们两人的重量,他却毫不在意,走得轻松自如。
走到兴起, 启喉而歌:“苍茫兮白雪落群山,湛然兮雪化日光照。行云流水兮万物不空, 上善若水兮宁静致物。求道为何兮扶摇而上,扶摇而上兮求之不得。求天下何治兮孜孜不倦, 孜孜不倦兮求之不得……”
这歌唱到这里,江重雪还在咀嚼歌词的深意,周梨惊道:“这歌的调子好熟悉。”
她这一说, 提醒了江重雪,回过神后,他道:“这……这是风华,是风华曲。”
周梨点头。
没错,这老人家唱的曲子就是风华曲。只不过风华曲两人皆以为只是一支曲子,没想到还有人填了词的,这词倒是第一次听到。
求道为何兮扶摇而上,扶摇而上兮求之不得。求天下何治兮孜孜不倦,孜孜不倦兮求之不得。
风华是极为大气的一首曲子,悠远辽阔,坐看云起风落,吾自傲然处之。
但这词,却让这曲子多出了一份求而不得的沧桑感。
如果这曲子是写给少年人的,那这词就是写给年长之辈的。
周梨听了一会儿:“前辈,这曲子是您写的吗?”
“我?”那老者停下了歌儿,回答:“是,也不全是。”
周梨机灵,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曲子,不止前辈一人所作,是由几人共同所作,是吗?那么,其中可有谢前辈?”
提到谢天枢,那人沉默下来。
周梨不再问了,她知道,这人其实已经相信谢天枢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