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清裴见此情形顿时明白过来,“那随你吧。”然后便着手开始安排下一步计划。
神秘消失的宋清直到第三天都没回来,先前还为他说过话的杨志满脸被欺骗的愤懑之色。
顾长英在昨日便清醒过来,而伤势严重的何庆林与墨海,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又是两天过去,何庆林愣是靠着长年累月受过重伤的经验扛过了这一关,醒来后,他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左腿怔愣半晌,随后抬头无声的看向君清裴。
君清裴觉察了什么,叫所有人都退出营帐。
直至帐内只剩下何庆林和重伤不起的墨海,何庆林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两声低哑破碎,混合着哭腔的嘶吼。
外面,军医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他随军行医多年,早就见过数不清的死死伤伤,如何庆林这般的亦是不少,可到底是医者父母心,就说外头站着的这些个将军们,哪个不是征战半生一身伤病呢?
他叹道:“醒来就是扛过去了,里头那个到现在都还躺着呢。”
闻言,君无乐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起,指骨泛白,显然是用力至极。他的指甲掐进肉里,迫使自己冷静,开口时嗓音里夹杂着一丝自己都未觉察的喑哑,“那请问她多久能醒?”
老军医捋了捋糙白长胡须,道:“我已经做了最大努力,醒不醒,得看她个人意志了。”
君清裴不可能一直等着伤患养好伤,他同在另一处埋伏的刘仁俩兄弟传信,准备再探塞北。
三天后的傍晚。
远方传来两军交战的声响,从未如此近距离观察过前线的君无乐一时怔在原地,他的耳边回响着远方的厮杀声,眼中倒映着冲上云霄的硝烟,战争的火种将整片冰谷都照得通亮,冷冽的空气送来鲜血和小火罐剧烈燃烧后的味道,君无乐吸了两鼻子,觉得那味道难闻得令人作呕。
模糊视线里似乎出现了一个踏出冰雪谷地的人影,那人想要往外看了一眼,却看见这方乌泱泱的大军,他于是绝望的回身,举起长刀挥向身后人,却被人一枪贯穿了腹部,高大的身影骤然倾倒。
君无乐认出,那结束此人性命的人,似乎正是他的父亲。
此时的君清裴浑身披血,长|枪垂在身侧,剑矛陷入雪里,随着君清裴的走动而在雪地上划出长长一线,他的身后涌现出越来越多的敌人,君无乐张了张口,却见君清裴提枪向后一扫,围攻他的敌人瞬间毙命。
胸腔里那颗小小的东西疯狂直跳,君无乐捂了捂心脏,不愿承认亲眼看见这样的场面,他鼓动的心跳其实是在告诉他,他是向往的。
身为男人,本质慕强,沙场驰骋才是他的归宿。
就像他爹一样。
可是他也无比清楚,血腥与战争无法带来他心中想要的和平,更无法实现墨海曾描述过的“未来”。
军医从帐内出来通知他,墨海突然有了转醒的迹象。
君无乐连忙收回目光,抽身前往军医帐中。
墨海才醒来,精神状态差得很,目光涣散无法聚焦,哪怕君无乐在她面前晃两下都给不出一丁点反应。
“她这是怎么了?”君无乐问。
老军医眯着眼端详一阵,道:“可能是你们距离爆炸太近,丫头整个后背都受伤了,头部也不是没有受伤的可能。”
“那怎么办?”君无乐顿时捉住军医的手,眼中的自责之情汹涌得快要奔出。
“小侯爷你抓我也没用,这只能看丫头自己的造化了。”
如此,又是几天过去,墨海浑浑噩噩不见好转,军情亦是同样,蛮人的防线守得太紧,始终将大军抵挡在石阵之外。
不论哪方,都实在令人揪心抓肺。
只不过墨海的伤势终是先军情一步好转过来。
那是个如往常没什么区别的日子,君无乐端了药碗,准备给她喂药。墨海安安静静的坐在床边,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与前些日毫无焦点的目光不同,眼里似乎带着一把把小勾子,轻而易举就把三魂勾走一道。
君无乐被盯得有点不自在,耳根子慢慢红了一片,不确定的问了一句:“你、好了吗”
墨海轻声说了什么,君无乐没听清,便凑近了点,哪知此人极不要脸的对着他耳朵吹了口气。灼热的气息不仅吹痒了耳根,半边身子都酥软下来。
君无乐捂着耳朵后退两步,瞪大双眼满脸惊愕,“你做什么!”
极为熟悉的场景出现,墨海裂开嘴无声的笑了。
她还是没法说话,于是做口型,慢慢吐出四个字:调戏你呀。
读懂唇语的君无乐这下子连脖子都红了,他慌张的把药碗塞到墨海手里,匆匆交代几句,便仓皇的从帐内逃了出去。
墨海唇边的笑意截然止于君无乐从视线中消失的那一刻。她这几天都恍惚的很,但却不是完全没有记忆,君无乐整日整夜相守她都看在眼里,青年眼底的青黑和面上毫不掩饰的疲惫,以及那下巴尖上冒出的淡淡青胡茬,无一不在刺痛墨海的心脏。
望着空荡荡的营帐,墨海忽而自嘲的勾起嘴角,心想这下真的死不成了。
有了牵挂之人,她怎么舍得去死?
等在帐外的老军医看见君无乐的时候还挺纳闷:你说这大冷天儿的,小侯爷的脸怎么跟熟了的虾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