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她吞吞吐吐不肯说,该是顾及昭阳在场。他便也不追问,只说:“留下来用膳吧,朕让人添副碗筷。”
她却赶紧摆手:“不了不了,我才不要杵在那儿碍事呢。”
她对昭阳歪着头笑笑:“这宫里日子总像比外头要漫长许多,难得有个谈得来的人,你不介意将来我没事儿就来找你谈天吧?”
昭阳笑道:“长公主说的哪里话,您另眼相看,小的受宠若惊还来不及,哪敢介怀啊?”
那长公主似笑非笑地看看她,又看看自家哥子,步伐轻快地出了乾清宫,扬长而去。她是无法无天惯了的,横竖皇帝是她哥子,天塌下来也没人敢动她,他还在前头顶着呢。这娇气又无所顾忌的劲头就是从走路的姿势也能看得出。
她仰着头,背挺得笔直,哪怕走起来不那么循规蹈矩,也自有贵气流露出来,叫人不敢轻视。
不过她这身份,就是在宫里横着走,也是没人敢吭半句的。
只没想到她走出乾清宫,步伐轻快地招呼上外头的繁生和元宵,走了没一截路就遇见从西华门外回来的方淮。他不是一人回来的,身侧还跟着个穿浅绿色衣裳的姑娘,看着面生得紧。
澜春初看到他时,满心满眼都是欢喜,含笑叫住他:“方统领!”
方淮顿住,身侧的明珠也跟着顿住了脚。他不远不近地俯身行礼:“属下参见长公主殿下。”
明珠垂着头,不敢睁眼瞧这位传说中的长公主。
情人眼里素来都容不下旁人的,澜春走近了几步,目光这才落到明珠身上,她瞧了明珠几眼,发现这姑娘看上去容颜秀丽,还挺赏心悦目的。
“方统领这是去了哪儿啊?”她收回目光,看向方淮时又眉开眼笑的了。
方淮说:“属下带人去查案了。”
“什么案子?和这姑娘有关?”
方淮不欲多说,只含糊道:“一桩陈年旧案罢了。”
澜春也不多问,只凑近了歪着脑袋去问他:“方统领,你去年秋闱打的那匹狐狸,那毛色漂亮得紧。当时我朝你要,你说让人去打理打理,怎么样啊,打理好了没?”
方淮早就忘了这回事了,略愣了愣,说:“已经打理好了,放在府中忘了后话。”
“得了,我就知道你不把我这个长公主放在眼里。”澜春撇撇嘴,又瞧了眼明珠,幽幽地说,“方统领是大忙人,又在我二哥面前办事,又要跟姑娘家一起查案子……算了算了,那狐狸毛你也别给我了,横竖我也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方淮是习惯了这长公主说话没规没矩的,当下只说:“属下有罪,没能把小主子的话记在心里,请小主子责罚。”
他一掀下袍,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澜春翻了个白眼,这家伙又来这套,每次她一开这种不正经的玩笑,他就用一副油盐不进的正经模样回应她。
“行了行了,你赢了。”她瞥他一眼,“不稀罕你那狐狸毛,我回去用午膳了。你和这位姑娘……好生查案。”
最后四个字咬得清脆婉转,她把下巴抬得高高的,不可一世地走了。
这朽木,压根不知道她在意的根本不是那狐狸毛,分明就是他这个送礼的主人。可不要打紧,每日能见上他一面,能说几句话,他就是全程跟块木头似的,她心里也欢喜。
澜春不愿想那么多,横竖还没到出嫁的年纪呢,在宫里多留几年也好。她是个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明日如何,到了明日再说。左右她是皇帝的亲妹子,谁还能强逼着她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不成?
她倒是走了,明珠却望着她的身影失神半天。
方淮说:“走吧,我送你到司膳司门口。”
明珠默默点头,默默跟在他身后,却没忍住仰头看他一眼。他大概不知道吧?长公主似乎很喜欢他。那样的眼神,只有真心喜欢一个人时才会绽放出那样好看的光芒。
这样看着他的背影,感受他沉默却令人安稳的存在,她忽然有些惆怅。
怎么会叫人不喜欢呢?
他多好啊,好到叫人只能仰望,无法企及。
已经到了司膳司门口,该进去了,明珠再次低头道谢:“方统领,今日多谢您了。”
他点头:“进去吧。”
“哎。”她应了一声,跨进门槛,最后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他还在那里。
她忽然觉得阳光有些刺眼,眼眶里滚烫滚烫的,无法克制的心情在胸腔里蔓延开来,像是奔腾的洪流。下一刻,她忽然又转身跑了回去,一直跑到他面前。
“您说要活在当下,活在将来,那若是将来我有事相求,您还会帮我吗?”
他静静地注视着她,那双素来安静的眼眸此刻蕴满了热切的渴望,不像那个温和胆怯的姑娘了。
有渴望总是好事,有渴望才能更好更努力地活着。
他点点头:“你若有所求,我定竭尽所能。”
她如释重负地笑了,笑靥如花,充满喜悦。
***
方淮从司膳司走后,去了趟乾清宫。
皇帝和昭阳在用膳呢,听说方淮来了,搁下碗筷:“你先吃着,朕出去看看。”
昭阳说:“要不,叫方统领一块儿吃?”
皇帝瞥她一眼,笑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敢跟朕面对面坐着吃饭?方淮那个老正经,你就是按着他的脖子,他也不见得会跟朕平起平坐。”
他心里头有事,叮嘱几句就出去了,一路穿过长廊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