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道:“管她是为甚么回去的,横竖也没几步路,你去接一趟罢了。”
方正伦借机向她讨了五百钱,不情不愿地套了个车,也不等张梁和方氏,独自先走了。张梁站在大门口直跺脚,骂方氏道:“瞧你这好侄儿,自己坐车,叫我们走路。”
方氏的脚,还没站在张家的地上,不敢反驳,任由他一路行,一路骂,张伯临与张仲微想劝又不敢,着实难受,只得寻了个借口,先一步朝家奔去了。待得张梁与方氏回到家中,张八娘已叫方正伦接上了车,与他们照面也不曾打一个就绝尘而去,张栋与杨氏见了,齐齐摇头,直称他们不识人,招了这么个目无尊长的女婿。
张八娘的亲事,乃是方氏一力促成,她生怕张梁借了此事,又要骂她,忙几步上前,拜见哥嫂,又拉着田氏的手,问长问短。杨氏将满脸不耐烦的张梁瞧了一眼,向方氏道:“咱们商量了一中午,也没定出个主意来,专等着你来家操持呢。”
杨氏是有封号在身的,方氏对她很是恭敬,忙谦虚了几句,道:“长嫂为尊,我哪敢定夺,不过提些建议罢了。”二人亲亲热热携了手,朝堂屋里去,倒把张栋张梁两个大男人撂在了后面。
第33章改立女户
自方氏归家,一切井井有条起来,很快就选定了出殡的吉日,大敛、下葬,接着做头七。张家人手短,林依看在张老太爷份上,帮了几日忙,十来天后才得了闲,进城去寻丁牙侩。她不是甚么大主顾,丁牙侩倒也没嫌她来得迟,取了张契纸出来与她瞧,道:“上回你提李三家,我又去瞧了一趟,他家除了八斗粮三贯钱的劣地,还有两块好的,但总共只得两亩,一亩年产四石,要价七十贯,另一亩年产两石,要价二十贯。”
林依惊讶道:“四石只比两石多一倍,这价钱可不止贵一倍。”
丁牙侩笑道:“四石算是高产,所以他家指望着这亩地赚大钱,你不必理会,要买就买两石的那亩。”
林依嘟囔道:“我姑姑总共也没几个钱,二十贯还是太贵。”她假称要回去问姑姑的意见,绕到李三家的地看了看,又向周围的人打听一番,得知他家的确有两块好地,产量价格与丁牙侩所称相差无几,遂知丁牙侩没有欺她,隔日揣了交子又进城去,要做这桩买卖。
丁牙侩与林依商定了分期付款的细则,又写了一张收条,叫她先付个定金,待他将诸项事宜打点妥当,最后由她姑姑在地契上按个手印。林依瞧着各项并无纰漏,正要掏钱,丁牙侩无意问了一句:“你家姑姑可是女户?回去跟她讲,若不是女户,就赶紧挑个妥当人,预备签地契。”
林依一愣:“何为女户?”
丁牙侩答道:“无夫无子,是为女户。”
林依忙道:“我姑姑寡居,又没了儿子,该当是女户。”
丁牙侩笑道:“哪里有这般简单,要去官府立了户籍才算。”
原来女户不用服劳役,许多人会浑水摸鱼,是以不能随便立户,要官府派人来察看定户方可。
林依失望道:“莫非我姑姑不是女户,就不能自己在地契上按手印?”
丁牙侩摇头,道:“除了女户,女人都是不上户籍的,如何买田地?”
林依愣神了,原来北宋女人都是黑户,那像她这样的,还真是砧板上的鱼肉,被人卖了都无处申冤。她越想越怕,忙向丁牙侩打听大宋户籍是怎么个定法。丁牙侩倒也耐心,一一与她道来,原来每逢闰年,县令责成耆长、户长与乡书手上门录核实各户税产,物力,丁口,定出户等,推排家产,升降户,重造一次“闰年图”,即户口版籍,“闰年图”上还要注明已服差役名目,再张榜公布最后编造成册。
他讲解时,林依就在暗自琢磨,等到讲完,她已理出初步打算,道:“闰年造户口,那不是三年才登记一次,今年时候不对,我姑姑怕是买不成田了,得等改立了女户才好行事。”
丁牙侩见她是诚心想买田地,也乐得有门铁板钉钉的生意做,便指点她道:“若真想改户,不必等到两年后,拿些钱交与户长,他自会帮你办妥。”
林依犹豫问道:“须得花费不少罢?”
丁牙侩想了想,道:“大概三贯钱能成事。”又道:“女户实惠多着哩,人人都想立,官府就靠这个收钱,你等到造户籍时申报,花费还多些。”
林依心里有了谱,郑重代“姑姑”谢过丁牙侩,与他约好,待她姑姑立了女户,还来他这里买田。
林依头一回晓得,她孤身弱女也能有份法律保障,虽然不知这份保障有多牢靠,但有了户籍,就算有了根,不必再一有风吹草动就担惊受怕,比浮萍似的四处漂,不知好了多少倍。她出了城,一刻也没耽误,直接朝户长家中去,道明身份,称自己想要立女户。
她虽是个小人物,但所寄居的张家,却是村中大户,户长每年要上张家好几趟,一眼就认出了她,问道:“你立女户一事,张家可知晓?”
林依反问道:“须得他家同意?”
户长摆手道:“那倒不是,只是……”
他话只讲一半,林依却明白了,定是他怕张家不同意,事后来寻麻烦。她暗叹了一口气,捧上一百文铁钱,央道:“张家巴不得我出门,如今只肯让我租住呢。”
户长还在犹豫,户长娘子走近一步,接了林依的钱,道:“这事儿我晓得,刚才还瞧见张家的任婶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