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生离至死别
罗通在飘雪的日子回到长安。
怀玉和宝林是大唐人人敬重的将军,而今,他们的将军回来了,却不似以往那样骑着俊马意气风发,整队军士身着缟素,满城悲戚。
大嘴一身青衣似乎与大雪融为一体,她说过,他回来的时候她定会站在城门相迎,如今他回来了,她也来迎他,可是却再不似当时的心情。
罗通张开双臂,千言万语都表达不清楚他的心,只有抱着她的真实触感才让他感觉自己是活着的,大嘴似小鸟归巢般飞扑到他怀里。经过战场杀戮,还能这样抱着她是莫大的幸福,而他很幸运,这幸福他得到了,而表哥和宝林哥却再也没机会了。
一生为将,早已看惯了生生死死,自觉对这种事已经免疫,可死的是他朝夕相处的兄弟时候,他才感觉到那种无法言说的无力。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罗通轻轻眯了眼,当初他们走的时候,表哥别过嫂子的头发柔声说等他回来,宝林哥和铁环妹妹相约龙泉桃花一起看,那些情景清晰的就似发生在昨日,可是今天,他们已不能看看这飘雪的长安,不能听到她们的笑言。
看着两位兄长棺椁上覆盖的一层薄薄的雪,罗通心里一片荒凉,那日生离,如今死别,原来,从生离至死别竟是这么容易。
战场是残酷的,见惯了战争岁月,突遇这样温情一幕,每个人心头都涌动着温热,没有人出声打扰,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夫妻两人在满天飞雪的长安城里紧紧相拥,眼泪从彼此眼里滴落,没入对方衣服里。
“嫂子和铁环妹妹……”良久之后罗能才放开大嘴,话至嘴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下去了,他知道月前嫂子和铁环妹妹就收到了快报,可是他难道还期望她们能欢欣鼓舞的出城来迎接他吗?
“铁环妹妹她病了,而嫂子,她说要站在秦府大门口迎接表哥。”大嘴的声音都有些轻微的颤抖,消息传来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去了秦府和尉迟府,一向活泼爱闹的铁环,笑靥如花才是她最美的样子,可如今却一病不起,在也没有笑过。嫂子一口鲜血喷在飘香谷,仿佛抽干了自己所有的力量,明明站都站不起来,明明痛的要落泪,却还笑着说表哥每次回家她都会在门口等他,这次也一样。
罗通握着大嘴的手很紧,紧到让大嘴感觉到痛,从锁阳城到长安,一路走了三个月,从秋叶枯黄走到大雪纷飞,他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那便是到了长安他该如何?该如何向嫂子和铁环妹妹交待?该如何告诉她们?
“我不相信。”看着面前两口肃穆的棺椁,大嘴泪落满眶,虽知已是即成事实,却仍旧固执的不愿相信,多希望这只是一场恶作剧,笑过闹过之后,一切还和原来一样,表哥还会温柔的说话,宝林还会憨憨的傻笑,可是那样的光景,这一生都不会在有了。
“我们送表哥回家。”罗通深吸口气,好的兄弟就像彼此的手指,看着宝林哥的尸体,就像生生被砍断手指,看着表哥的尸体,断指的感觉再来一次,十指连心,那样的痛有多痛,别人不可能理解。
大嘴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其实罗通也无法接受,可不相信不接受并不代表就不是真的,如今,他只想把他们亲手交到晋阳和铁环手里。
☆、只剩史书里寥寥几笔
晋阳带着秦汉和秦英站在秦府门口,锦瑟和许伯站在他们身后,远远看着罗通手捧怀玉的牌位,一步一步走近。
罗通甚至不敢去看晋阳的眼睛,记忆中的晋阳公主一直是个美人,她的美不张扬却让人过目不忘,而如今他敏感的发现,站在漫天飞雪里的嫂子,身上谦和温雅的气质不见了,剩下的只有满眼荒凉,她的脸苍白的近乎病态,嘴唇干涸的没有半点血色,却仍旧固执的梳最好看的髻,穿最漂亮的衣,只为等心中的那个他归。
“表哥,如果你在天有灵能看到这样的场景,你会有多痛呢?”罗通不禁在心里这样问,可是却再无人能够回答。
晋阳从罗通手上接过怀玉的牌位,手指轻轻拂过他的名字,冷冷的感觉渗到了心里,她却没有流泪,空气仿佛呼啸着悲戚。
那年长安飞花漫天,就像今日这雪一样密集,他仿佛自光里走来,清润温朗的声音润泽了她一生的风景,年少轻狂,怒马鲜衣,那年豆蔻,眉山如递,地老天荒他们都曾相信,如今天涯各一,他的名字只剩史书里寥寥几笔。
“表叔,爹爹呢?为什么爹爹没有一起回来?”已经有十五岁的秦英不是不懂生死,只是不愿相信。
看着孩子红红的眼睛,罗通张口却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一路走了三个月,想了三月,可是他真的没用,到今天都没有想好怎么说。
秦汉眼睛直直盯着肃穆的棺椁,跪下去的声音很响,他的父亲,那个从小和他争到大的父亲此时就躺在这里,再也不会和他大眼瞪小眼,再也不会跟他大声说话,再也不会跟他抢着吃娘亲做的红烧r_ou_了,他走了,他走了啊,再也不会回来了。
“嫂子,这个给你。”罗通把秦家双锏捧到晋阳面前,这个东西,最有处理权的只有晋阳。
打开包裹双锏的包袱,双锏上仍旧沾满干涸的血迹,在他们成亲前夕,他握锏而舞,不为上阵杀敌,只为她一个人演绎,时光韶华,一转眼就过去了这么多年,如今他握锏的英姿竟已成为绝响。心里一时悲戚难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