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莫大扛着一个又沉又鼓的包袱,鬼鬼祟祟地摸了过来。苏离离暗自哀叹了一声,阖上眼睛。
莫大那把粗嗓子便响了起来,“你跑哪……咦?这是谁?”
苏离离睁开眼,绽出个假笑,清咳一声,嗔道:“你怎么才来。”
那锦衣公子打量了莫大两眼,皱起眉来,三分恍然,三分惊诧,似笑非笑道:“竟是……断袖情深。”
苏离离沉痛地点头,“唉,公子慧眼,此地实是容不得我们如此。今日在此不曾见着一个人,偏兄台撞见,还望兄台切莫声张,放我们一马。”
莫大没读过书,听不明白什么断袖不断袖,以为盗墓之事败露,就包袱里摸出一个金杯,递给那锦衣公子道:“兄弟,你既然撞见我们两的事,就收下这个吧。”
苏离离想也没想,一把拉住他手,怒道:“你怎么这般大方,今后还要吃喝用度!”
那锦衣公子眼光在他二人身上扫了两遍,颔首道:“公子是个妙人,他却俗了些。”说着,一指莫大。
苏离离叹气:“正是,我说过他多次,他还是这般庸俗,竟想拿金银俗物亵渎公子高洁的情怀。”
锦衣公子闻言,笑得如昙花夜放般粲然,伸手掂起苏离离的下巴,“你既知我高洁,何必跟他一处。不如跟我走吧。”
莫大云里雾里地听完前面几句,终于抓住了最后一句的用意。跟他走?原来是一路的。他上上下下地看那锦衣公子,惊道:“兄弟,原来你也是……”
“来盗墓”三字还未出口,却被苏离离打断他,深沉地说:“公子固然也断袖,可我却不忍负这俗人。但得知心人,白头不相离,便是烟火红尘的真意了。”她说着,不动声色地拨开他手指。
锦衣公子眯起眼睛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仰头赞道:“好,好。”
苏离离见他高兴,一拱手,“告辞了。”一把拉了莫大鼠蹿而去,决然不敢再回身去看。
荒野有风猎猎吹过,锦衣公子迎风而立,看他二人去远。身后有人低低道:“主子怎放了他们走?”
锦衣公子默立半晌,伸手似要抓住吹送而来的风,飘来手上一点淡淡地薄荷香味。他轻笑道:“这个小姑娘有趣得紧,查查她是什么人。”
他身后的皂衣黑影一掠而起,紧追过去。
马儿缓步走过百福街时,莫大问:“啥是断袖?”
苏离离想了想,说:“就是盗墓。”
“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文人的说法。”
他们停在棺材铺后角门,苏离离跳下马来,道:“东西你拿去办,我先回去了。”她推开角门,漆黑中走过井台,眼角余光扫见葫芦架下石台阶上若有若无一个人影。恍惚瞥见,苏离离吓得兔子似的跳了一跳,已看见横在旁边的拐杖。
黑暗中木头低声说:“你怎么了?”
苏离离缓过口气儿,走过去,怕程叔听见,也低声道:“吓着了。”
“没事吧?”
“没事。”她依着那石台阶在他旁边坐下。
两人默然半晌,木头忽然说:“走了。”
“什么?”苏离离不解。
木头的声音波澜不惊,“跟着你的人走了,方才就在外面。”
苏离离吃了一惊,瞬间想到了那个扒爪脸,不由得往木头身边挤了挤。木头冷哼了一声,苏离离拉了他袖子,讨好道:“木头你真好,不枉我救你一场——见我不回来,这么晚在这里等我。”木头张了张嘴,听那声气儿像是要反驳,却又生生停住,大约没有好的理由。
闷了片刻,冷冷道:“做什么不好,去盗墓!”
苏离离此刻巴不得他跟自己说话,好忘了那扒爪脸,忙编着解释:“那个……我挖坟掘墓的目的和别人不一样。我主要是想看看各种木料,哪个最耐用……以及,发掘一点古典的样式……”
木头忍不住哼了一声,却是笑了,苏离离趁热打铁,楚楚可怜,“今天差一点就回不来了,你就再也见不着我了。”
木头口气果然缓和了许多,道:“那人内力深厚,内功却是江湖异路。真气不纯,必是修习了博杂的心法。”
“这个你都知道?”她觉得他未免信口开河。
“他轻功不错,自然内力深厚;提气间便能听出端倪。”木头难得有这个闲心跟她细细解释。
苏离离不禁刮目。他能有这番见解,也必不是寻常人物。失机落节,流落至此。老虎啸聚山林才是百兽之王,蛟龙潜游深海才是万物之灵。离了自己的所在,不过是笼中玩物,浅滩鳅虾。
她苏离离的所在,又是何处?三尺市井,九曲巷陌,能否藏身一世?她自己也不知道。
晚来风凉,苏离离转头看去。木头的眼睛像暗处的琉璃,蕴藏着坚定沉静。她回想今日所见所闻,只觉许多旧事积淀,压抑的重,却活得明媚的轻。
苏离离心中难过,反微笑起来,叫道:“木头。”
“嗯?”
苏离离沉默片刻,“你父母都不在了?”
“嗯。”
“我也是。”她手指轻轻划着他伤腿的夹板,“还疼么?”
“不。”
她良久静默,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