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走?!”
颜述挑眉不语,扯过聂清越手中的包袱就拉起她的手向外走。
聂清越用力挣扎了两下,还是没有挣脱开。
三人以一种奇怪的气氛僵持着走到了街口。
街头熙熙攘攘的人流,不绝于耳的叫卖声,半点融不入聂清越被某种消极情绪满塞得不留空隙的心思和感官。
“送到这里就行了。”她顿住脚步,低头看自己的布鞋,视线左上角是颜述沾了些许泥灰的漆黄木屐,右上角是聂清容做工精致的祥云软靴。
话刚说完没多久,那双木屐便消失了,只留那双白色软靴微微向前靠近。
聂清容盯着她脸上越发沉静淡漠的神色,忽然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丫头,真的……不回来了吗?”
她用力摇头,耳边滤过熟悉亲昵的称谓,身形忽然一滞,面色变了又变。
聂清容见她这样,似乎有些慌了,急急地在她耳边解释这什么。她只知道模模糊糊地听见了“对不起”“委屈”“怀疑”几个零零碎碎的词语。连最后聂清容抓着她的手臂不停地问着她什么问题,她都只一概胡乱地点头,心中突然升起一种无力的可笑。
原来……竟然是这样的。小心翼翼千方百计地企图维持平静安好的生活却求而不得,逼到尽头无路可退抛开一切反而快速地转变了局面。
不过这种转变于她现在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聂清容知道也好,误会也罢,她真正在意的,从来就不是这个。
她抬头望着四周匆匆檫身而过的陌生路人,呼吸吞咽感觉喉间堵得沉沉的,极不畅快。
聂清容施在她手上的力道越渐放松下来,聂清越一摆挣脱开来,旋即转身。
偌大的街头,脚步一迈开顿觉四面八方都是陌生的虚空,好像往哪儿走都不对。似乎还能感受到聂家二公子的视线,聂清越背脊挺直,一直走出街口拐进城墙一角才低头停下来。
街头依旧人来人往。
她看着自己有点脏了的白布鞋头踩在铺了粗糙石板却被磨损得模糊的街道地面,感觉视线有点模糊,迎面而来的人影重重叠叠恍恍惚惚。她用力眨了两下眼又用手抹了抹,眼前才重新清晰过来,手背留着的薄薄水汽很快便被蒸发消去。
夏末入秋的阳光照在她头顶晒出一片微醺的感觉,然而吹来的风却带些凉意。
前头忽然传来一声粗着嗓子的叫喊:“小心看路咧。”大半人高的巨型酒缸斜斜放在推车上,推车人的身体完全被掩在酒缸后看不清。那车是被推得极快,一路洋洋洒洒从没封好的酒缸里溢出些酒水。
聂清越来不及走太远,稍稍让开身去打算与那车擦身而过,那木轱辘却磕上了路面一块石子,车身向上一起一转就冲着她倾来。她眨眨眼,立在原地没有躲闪。
下一刻即感觉手腕一紧,眼前一抹墨青色携着清淡甘香掠入。
“哗啦。”巨大的酒缸倾斜着侧翻跌落地面,在路人的惊呼下,酒缸应声破碎的同时透明酒花随着缸瓷碎片四溅而起,酒香浓郁地氲漫着城门前的空气,熏得人发醉。
聂清越干干爽爽地靠着城墙角落的桂花树,视线只够越过面前紧贴着自己的人的肩头,望着那缸破碎了的酒和路人们看热闹的表情。
圈在腰上的手一寸寸收紧,她眼珠微转收回视线,那一瞬间便望见那双黑润的墨瞳离自己极近,呼吸不自觉已经屏住。
那清淡甘润的草药香已然掩盖了身边空气中的馥郁酒味和桂花香。微风拂过,四周喧哗都被远远地隔开,只剩一片静谧安然。
她眼里一直弥漫的水汽迅速凝聚起来又涌出散去,忽然间便极快地滑下泪来。
“就对我这么没信心?”清醇的男声在耳际低低响起似是自言自语,他低眸认真端详她,带着薄茧的手指轻拭她的眼角。
她摇头,用袖子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声音含糊:“对自己。”
从遇见他开始,轻而易举得到的爱护已经太多,多到她根本没有勇气开口要求他在这种情况一同离去。矛盾的却是无可抑制地变得贪心,想要更多与任何约定、恩情都没有关系的喜爱。纵然知道他不会断然离开不管不顾,却仍是止不住地怀疑自己是否足够好到能心安理得去争取想要的。
颜述默然不语,望进她眸里,眼底一片柔和。
“我过去并没有过喜欢上女子的经历,”他伸手拉开她挡在微红眼睛上的袖子,低头敛眼:“但起码能够分清楚,”唇在她秀气的额上,克制守礼地轻印下一吻。
“我所了解和熟识的所谓聂家小姐,从头到尾都是你就对了。”
是否无论多么冷静自信的人,一旦涉及了喜欢和爱,都会变得患得患失小心翼翼?
聂清越不知道答案,只任由颜述拉着她在墨京的大街小巷里慢慢穿行,漫无目的却感觉步步踏实。
其实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胎记恐惧,聂家小姐是在幼年偷偷出门迷路走失过,不过尚是少年的聂清容已经很快将她寻回。那段话那些丫鬟那个小二,统统是聂清容怀疑她时所特意让她听见看见的圈套。心虚惊慌者,自然乖乖下套为保全自身而假装出子虚乌有的惊恐。
而她,恰好并没有。
几乎可以视作放弃的坦白举动却误打误撞地消除了聂清容的怀疑,方才聂清容那样的紧张小心,自然是认为她对自家哥哥的不信任而生气了。
巧诈不如拙诚,世事就是这样出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