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不明,大卫只说了这一句话。
起初,埃迪根本没听明白,直接追问大卫这是什么意思。
可大卫却摇头,避开直白的叙述,只含混不清地说,所罗门有他出生之前就已经定下的使命。
“所以,我什么都不需要做,什么也不需要管。只要心安理得地过着快活的日子,等到神给出提示的那个时刻,再让所罗门接替我,去完成他的任务就行了。”
“等一下。说什么他有使命你不需要多管——这不就是推卸责任么!”
“你这么想也没错,就当做是这样吧。”
火气又向上窜了一点的埃迪眉头紧锁,却意外地发现,在说出仿若敷衍之言的时候,以色列王略微偏移了视线,语气似是极难察觉地轻了些许。
“这是神给予我的启示,我当然不会质疑了,但是……”
“但是?”
“但是”的后面才是重中之重,埃迪已然有所预感了。
为此,忍耐已久的他神色沉下,望向大卫的视线更是不乏凝重和凌厉。
大卫没有让他失望。
如今依旧能看出昔日风采的王收敛了在多年的奢华享受中浸染的懒散,眼神同样锐利了起来。
前一刻还像是朋友一般相谈甚欢的两个男人隔空相视,无形的视线对撞之处,仿佛激烈的火花四ji-an,让气氛陡然间压抑了几分。
埃迪的唇角隐隐有勾起的趋势。
以色列王不畏惧他的目光,并且,能够在他并没有刻意收敛威慑的前提下与他对视,便足以让他期待起了对方接下来会说出怎样关键的内容。
那么,究竟是什么呢?
没有等待太久。
在不但没有松缓,反而随着时间流逝愈加压抑的氛围之中,绿发的以色列王——抬起手,懒洋洋地托住了自己的头,斜着看了过来。
“反正所罗门就算被丢在一边儿也能顺顺利利地长大,我是不会管他的,你要是愿意帮忙,那就非常感谢啦。”
被想象和现实之间的巨大反差弄得一愣的埃迪:“……你说什么?!”
又换了另一只手托住头的大卫继续懒洋洋:“就是这个意思啊,愿意把那小子带走就带走吧,隔一阵送回来让我瞧一瞧,不瞧也行,都无所谓啦。”
埃迪:“我好像没听清楚,你再给我说一遍???”
大卫:“事先说好,我可是绝对不会多给报酬的哦。刚才的这一顿饭,再加上你要带走的那一瓶酒——够了吧?你不也是一个国王么,就算是个旮旯大小的小国,也肯定不缺钱,那么小一个孩子又吃不了多少粮食,顶多再给你几匹布绸……”
埃迪:“……”
埃迪:“我他妈——去你的!!!”
轰隆巨响。
自皇宫之内响起了突兀的震荡,若不是房顶和地面都没有破碎的痕迹,几乎要让惊恐的宫人们误以为大地已然倾塌。
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
不过就是……怀着气愤之心而来,也怀着火上浇油般更为灼灼的怒气离开的某个男人,在临走之前,猛地一巴掌,把由坚硬大理石雕琢而成的长桌拍成了连一点渣都没剩下的粉碎。
桌子,桌上摆放的所有昂贵器皿全都消失了。
面对一片空荡的大卫王却端坐不动,怡然自若——当然了,如果不看他捏着酒杯隐隐发颤的手指,以及白了一瞬的脸色,还真是处事不惊的淡然模样。
怒气冲冲的男人走了之后,又过了许久,大卫才缓了过来。
“神啊,这家伙果然很恐怖。就只是一掌?只拍了一下,就闹出了这么大的阵仗?”
他感慨着,恋恋不舍地把自己杯子里最后的一点酒喝光了。
丢了一个儿子,还损失了两瓶自己在酒窖放了好久都不舍得喝的稀世佳酿。
这样的买卖啊,在明面上,他似乎亏大了。
可是,将空了的酒杯托在手心,目光停留在杯上,却像是在看向别的什么东西的大卫王慢慢地笑了起来。
没有吃了个大亏的不满或是失落,有的全是算计成功后的满足之意,毫无疑问,这是最擅长做生意的男人才能露出的微笑。
“嗯,实在是赚大了。这下,我终于可以放心地享乐啦。”
大卫是一个非常不负责任的父亲,这一点已经说过无数次,不用再强调了。
另一方面,更重要的一点——
大卫是一个忠实的神的信徒。
他聆听神的启示,遵循神的命令,他的信仰绝不会轻易动摇。
但是,但是。
正因为毫无质疑地相信着神,他才不会担心所罗门。所罗门还要完成神给予他的重任,所以,一定会顺利地长大成人。
正因为所罗门不需要任何人的管教,自然而然就能成为神在人间的代言人——
作为父亲的大卫不去管他,那么,交给喜欢多管闲事的别人去管,也不是不可以吧。
这就是刻意回避的“但是”的真正内容。
这可能,也就是不负责任的父亲能够在力所能及的前提下,能分给不需要自己c,ao心的儿子的微小一丝的关怀了。
随着雅威教信徒的增加,神对人间的掌控日益减弱,到了大卫这个时候,就只能通过降下启示来达成目的。
神也不再是无所不知的,只能感知到大范围的信徒汇聚在一起的强烈愿望,亦或者,极个别被神选定的人间代言人可以在祈祷之时,将自己的想法传递给神。
目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