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以死亡为分界吧。
在得到解脱之前,他是自己迫不及待地走向灭亡,从始至终,方向便是直通黑暗。而在迎来新生之后,同样是在漫无止境中前进,同样是在改变,如今的他,总算是走上了一条正确的路了。
目光的正前方,安塔希娅应了众人的要求,把之前未能讲完的故事继续讲述。
许是因为故事主角,她的王就在不远处微笑着看她,英灵稍稍有些紧张,但很快调节好心态,她平静地讲述了下去。
“以一人之力建立起本不应存在的理想国度,王的强大,宽容,仁慈,都深深烙印进每一个人的心中。即使我们并不了解他,只能够仰望他,只要作为我们的信仰的他在这里,不曾离开,我们……”
——信仰啊。
埃迪听到了这个词。
他不喜欢这个词,不过,但却并没有打断安塔希娅,也没有特意去纠正,他从未想过要成为谁的“信仰”。
“信仰”所承载的重量,对于人类而言,实在是太沉,一旦背负,就是一套难以解脱,只会让自己无法轻易前行的枷锁。
因为一旦成为信仰,他所做之事便不能仅代表自己。他要公正,他要无私,他要回应信徒的祈祷,实现他们的心愿。这不是光实力强大就能完成的。
其实,在到特异点寻找藤丸立香之前,埃迪在路过的某个世界遇到了一个古怪的年轻人。
他外表鲜亮,仿若时刻都j-i,ng神奕奕,但早已从内在腐朽到身体每一处的细枝末节,在他们的对话中便已然显现。
这个年轻人认识他。
准确地说,他认识的是“埃利克”——在望见这个冷傲的银发男人的刹那,他的身份便毋庸置疑地浮现而出。
年轻人问了埃迪三个问题。
埃迪回答了两个。
“埃利克……王啊!您果然没有死去!可是,您怎么会在这里?我愿意向您献出我的一切,乃至于我的生命……只要,能够为您复国献出一丝微薄之力,让我的祖先口口流传下来的理想之国重现人间!”
“我并不打算让帕帕拉重现。”
“……为什么?伟大的王,您,难道要舍弃您的子民……”
“已经舍弃了。”
即使残忍,他也不欲隐瞒,更不愿为自己当初的行为打上虚假的补丁。
“帕帕拉的覆灭,就是我的选择。我在那时就舍弃了我亲手建立的这个国家,它的一切,都在那时终结了。”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最后一个问题,埃迪没有回答。
答不出什么所以然,因为真正的答案,就在前两个回答之中。
帕帕拉其实是无心之举。
或者说,包括帕帕拉——还有他在作为“埃利克”活着的那一个短暂而辉煌的时期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只为他自己的极度任性的行为,值不得称赞或是颂扬。
没想过充当救世主,但却因为被他所救的弱小之人必须要以他作为信仰才能活下去,他只能勉强自己去维持。
直到维持不下去,实在是疲惫不堪,他便放弃了。
被他抛弃的也不止帕帕拉。
“埃利克”,他的责任,他的子民,他最爱的孩子……
他不是神,只是一个疲惫不堪又任性妄为的人类。
就这样简单。
……
“安塔希娅小姐,我听懂了。你所说的,得到了那位王的宠爱,又在最后将王杀死的叛徒,耶底底亚,难道,他就是,所罗……”
摇曳的火的光影落到了安塔希娅的脸上,遮掩住她几经挣扎的复杂神色。直到最后,才在不知是妥协还是恍惚中,轻轻吐出几个字音:“不是……好吧,我可能,真的误会了。”
“耶底底亚,不是叛徒。”
“他只是,被神c,ao纵,又被命运所愚弄的……”
目光仿若被渐渐变得橙黄的火光所软化,银发男人依旧凝望着她们所在的方向,唇角加深了满意的笑意。
或许真的是“命运”。
恰好,就在这时候,头枕在他腿上,安静睡着的那个粉发男人不知在梦中看到了什么,竟是不安地挣扎了起来。
他茫然地、慌张地抬手,绷直的手指颤栗,似是想要抓住什么。
“埃利克……埃利克,不要……”
——不要,不要抛下我。
这就是埋藏在如今的罗曼心中最深的恐惧了。
那个男人明明来到了他的身前,想看就能看见,还触手可及。但他始终,都无法让自己彻底地安心。
都怪这一连串的虚弱,心间的弱点显露,空隙也跟着扩大了好几分。
清醒状态下,罗曼避着总是待他那么好的埃迪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说出这些话。
可如今的他不仅说了,还那般丢脸地试图想让男人不要再把他抛弃。
“唉。”
在握住他虚抓的手之前,埃迪先轻叹。
“给你留下的心理y-in影到底有多深,才会让你变成现在这样……都是我的错。”
“把话憋在心里不说这一点,还是没变啊。胆子再大一点,又能怎样呢。”
“不过,我听到了。你的进步,确实如我所愿,学会了人类的感情,成为了不受任何人掌控的真正的人类——这一点,在千年之后,我终于看到了。”
所以,作为奖励。
在睫毛微颤,缓缓从噩梦中醒来的罗曼睁开眼之前,埃迪重新把他抱起,托起他的头,微微俯身,在他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