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淡地答道,语气是一贯的不温不火。
朱见深似是料到他会如此回答,也没怎么介意,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其实这三天里,朕想了很多,气也消了不少。朕知道,你这些日子不好过。那件事情确实是证据不确凿,你那日说得其实不无道理。朕可以放了你,但是你要答应朕一个条件——以后不要再追究纪淑妃的死因,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父皇的意思是,若是儿臣不答应的话,就要继续承受这无妄之灾了?”祐樘唇角牵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
“你!”朱见深抬手指着他,脸上已经有了愠色。不过接着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脸色才稍缓下来。
“难道你想继续呆在这里?朕知道你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是,如今这样子,朕放了你是迟早的事。但若是朕想拖着的话,照样可以再关你个两三天,到时候以你的身子骨,不死也得去半条命。这些,你可有想过?”他勉强耐下性子,半规劝半威胁地道。
谁知祐樘听了并不为所动,只是轻笑道:“儿臣愿意赌上一把。”
朱见深脸上的怒色渐重。他突然觉得今日的他似乎与平日有些不同。少了一份怯弱唯诺,多了些坚决从容。或许只是因为他在这个问题上不愿意做出让步吧,朱见深心里想。
“你不在乎自己,”朱见深往前踱了几步,留心观察着他的神色,“那方才那丫头呢?你也不在乎她?朕可是听说,你宠她宠得很呢。”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他知道方才那退下的女子就是太子妃。不过,是怎么知道的,还有待商榷。
祐樘听到他这话却并没有多少惊讶,面上依旧神情不变:“父皇是要拿乔儿威胁儿臣?”
“是又如何?朕刚刚放过她,是想送你个人情。若是真的认起真来,照样能追究她的罪责!”
“要罚一个人,怎样都可以找到理由,”祐樘不以为然地笑道,“今日可能为了这个理由,明日可能为了另一个理由,那如此下去的话,儿臣岂不是要一直被威胁?”
“那你的意思就是不在乎了?”朱见深皱眉看着他,似乎有些不相信他能这么硬得下心肠。
祐樘的面容此刻隐在光影里,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显得更加高深莫测:“父皇可以如此理解。”
朱见深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不由心头一片火气:“朕说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为何非要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
“父皇是想为谁铺后路么?”祐樘抬头看向他,声音很轻,但却是狠狠地敲在了朱见深的心上。
不错,他就是这么个打算。虽然当时说什么可以不管地震不地震的照样废了他,但现在两年过去了,他储君的地位更为稳固了,朝中也有不少支持他的老臣和新吏,这个太子之位不是说废就废的。同时,对于两年前的那次“天公发怒”他还是有所忌惮的。而他近日发现自己的身体越发得差,如今这件事情又对他起了提醒的作用,使得他不得不多为身后事考虑一下。
朱见深见心事被说破,不由得恼羞成怒:“朕来与你商量是给你脸面,你不要不识抬举!朕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想怎样?难道等你上位了以后要赶尽杀绝不成?!”
“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儿臣也不会牵连无辜的人,”祐樘嘲讽地一笑,“难道说,父皇知道些什么?”
“放肆!”朱见深似乎被逼急了,抬起手“啪”的一声,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
祐樘被他打得头偏向一侧,嘴角溢出了一道殷虹的血丝,映着苍白憔悴的面容,显得尤为触目惊心。
“既然你不同意,那就继续在这里呆着吧,看你能撑多久!”朱见深撂下一句狠话,正打算转身唤随侍的太监摆驾回宫,却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拉得老长的通传声:“太后驾到!”
朱见深的动作陡然一僵。
他紧紧地皱起眉头,一时间百思不得其解——太后她老人家不是去五台山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他不由转头看向祐樘,突然觉得有些头疼。
祐樘抬手拭去了唇角的血迹,面上是一派难解的平静。
☆、第六十三章爱或者不爱
漪乔靠在床边望着眼前昏睡过去的人,微微出神。她细心地为他掖了掖被角,伸出手想要去抚他苍白憔悴的容颜,却又半途止了动作。她总觉得,如今的他就如水中虚幻的影像一样,稍稍一碰就会破碎消失。
现在距离她夜探奉先殿已经又过去了两天。不过虽然只两日的光景,但是却发生了很多事情。
原本起码还要半月才回宫的周太后,居然在昨晚突然提早归来。而且令人不解的是,从时间上来看,她应该是根本就没有到达五台山就在半路匆匆返程了,不然以古代的交通条件,三天时间根本不够打个来回的。至于这其中具体原因为何,她老人家后来只说是心绪不宁,无心去祈福,还没走出去多远便返程了。而她昨晚刚刚回来就听说了自家孙儿的事情,于是不顾舟车劳顿就立即赶去了奉先殿。不过漪乔当时并不在场,所以后续的事情她不是特别清楚。只听说皇帝和太后起了争执,之后相持不下,不欢而散。
而可能是由于事情闹得大了,第二日便有闻听此事的臣子上奏疏要求皇帝彻查此事,还太子一个清白。紧接着,知道的人越来越多,朝臣们开始纷纷热议此事。有声援太子的,有左右摇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