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汉戈道:“弟弟。”
游淼略一点头,坐了主位,笑道:“今天得出行,舍不得家里,便贪睡了些时候,先开饭罢,都饿了。”
家中下人进来摆饭,一桌菜琳琅满目,家中有外人留饭时李治烽便站在游淼身后布菜斟酒,游淼说:“大哥也上京去么?”
游汉戈自嘲道:“不了,还是老实在家里呆着罢。”
张文翰道:“朔方兄都是举人了,又读了好几年书,怎不去应考?”
游汉戈说:“今天是爹特地交代我,过来送你的,这几年里虽然有读书,但终究还是不行,而且家里也没人照料。”
游淼听了这话,只是点了点头,他已不再像从前般敌视游汉戈,虽然自己的江波山庄比不过父亲茶山,但自给自足也是够的。数年中游德川从不提家产一事,游淼也懒得去问了,便当做不知道。
乔珏指头在桌上敲了敲,小厮斟上酒来,乔珏便笑道:“汉戈与我脾气差不多,都不喜读书做文章,在家里经商也挺好。”
游淼嗯了声,乔珏道:“来,淼子,愿你得文曲保佑,点个状元回家!”
数人大乐,游淼端着杯,侧头带着笑意,看了李治烽一眼。
李治烽拈起个杯,游淼将竹叶青倒给他一半,游淼又朝张文翰说:“张二,你可也得好好考。”
张文翰笑着点头,说:“我没状元的命,只盼中个贡士,就不给少爷丢人了。”
游淼道:“读到哪算哪,走到哪算哪,大家干!”
数人一饮而尽。
酒饱饭足后,游淼带着点醉意出了山门,沈园里所有下人都出来相送,整个江波山庄得知少主今日上京赴考,都是拖儿带女,老幼相携,来要个彩头。
游淼终于觉得有点怂了,到处都在说恭祝少爷,祝少爷金榜题名之类的话,游淼只恨不得快点钻上车去。乔珏笑着给佃户们散封儿彩头,李治烽在大门外套好马车,长垣与少微各驾一辆车等着。
“好了好了。”游淼笑着说:“都回去罢,一定金榜题名的,一定!”
游淼这些年里经营山庄,为人宽厚,凡是拖家带口来投奔他的,他都会给口饭吃,乃至今日要上京,佃户们站了将近半里地,只十分舍不得他。
游汉戈走到车前,又朝游淼道:“弟弟,这是爹让我给你的。”
游汉戈的小厮捧着个沉甸甸的雕花盒子过来,游淼打开了看了眼,里头全是巴掌大的方盒,当即明白了,都是贡茶。光是装茶叶的檀木盒子,就已价值不菲。
“放车上罢。”游淼点头让李治烽带上。
游汉戈又说:“这里是哥哥的一点心意,知道你不缺银两,但这些轻巧,你带在身上,有个不时之需,也可防身。”说着递给他一个小袋,游淼掂了掂,手指摩挲,知道里头都是金箔。
“你呢?”游淼正色道:“大哥,你读了这几年书,就不想上京去么?”
游汉戈自嘲笑道:“不行,哥哥不是那个料,能考个举子就心满意足了。”
游淼打趣道:“你就当是上京玩一玩嘛。”
游汉戈凑到游淼耳畔说:“真的不成,去会试也是给咱家丢人,你不知道,乡试那会,是爹请了夫子,照着作了文章,我一笔一划摹着背下来的……”
游淼听到这话,登时神情说不出的古怪。
游汉戈又笑道:“去罢,考个功名,来日也好风风光光地衣锦还乡。”
游淼点头,上了车去,春夏交接之际,青绿色的麦浪一波一波翻滚直接天际,他坐在车里,眺望江波山庄,眺望沈园,眺望他的家……直至再也看不到。心中无限感慨,倚在李治烽怀里。
“在想什么。”李治烽说。
游淼:“在想我哥。”
李治烽:“你哥?”
游淼哭笑不得道:“我说他怎么才读了几个月书,字儿都认不全就能考上举子呢!原来是请了夫子写一篇出来,死记硬背摹的!”
李治烽嘴角抽搐,游淼又道:“果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难怪我先生不待见他。”
马车的前窗开着,赶车的长垣回头笑道:“少爷这次上京去,可就凭的真才实学了,一定中榜的!”
游淼心里实在没个底儿,虽说跟着孙舆学了这三年,该读的都读了,但也拿不准自己究竟到了哪一步,是能考个贡士呢,还是能当个进士,又或者金榜题名,果真点中状元?孙舆说过,他读了这些书,但要得状元也是不可能的,当个进士就满意了。
“咱们带了多少钱?”游淼心中一动,出行居然忘了问银钱这等天大的事。不过山庄里的账,出入都是李治烽与乔珏,乔珏管外费收支,李治烽打点府上花用,游淼每月得个总额就行,大部分时间都是过耳就忘,依稀只知道自己有五千多两银,四仓几十万斤的粮食。想必上京是头等大事,纵是他粗心忘了过问,乔珏也必然给他换好银票。
李治烽答道:“年初我到扬州去兑了二千两银票,都带在身上,乔珏又拿了三百两现银在箱里,够你花用一年了。再买奴时,记得还价。”
游淼未料李治烽还惦记着当年这事,忍不住大笑,靠在李治烽身上把他又揉又按的,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李治烽又说:“够不?不够的话扬州铺子里还有几百两,现在去支。”
游淼想了想,说:“应当够了。”
“嚯!”长垣听到这话,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