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丰捋了捋胡须,也哈哈笑道:“老道该把这话原封不动还给你。你我二人均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不必在这地方呆站着了,请回茅舍小坐。”
苏夜返回静室坐定,见道童重新沏上热茶,正要开口,便听张三丰道:“龙头方才所说的伤势,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疾病只是表象。你可以用先天功为病患固本培元,渡入先天之气,壮大其元气,以外力令他神完气足。老道听过一句武学要旨,叫作‘他自狠来他自恶,我自一口真气足’。若他元神健旺,自然能够慢慢排出脏腑经脉中的寒毒,纵有邪魔外引,又能奈他何?”
苏夜想不到张三丰如此热心,至今还在为她盘算,连忙答道:“多谢真人挂念着,其实如果别无他法,我也会打这个主意。不过,真人居然认为我有这等能力吗?”
张三丰笑道:“这要看你先天功练到何种地步,是只顾自身呢,还是能够点拨他人。”
苏夜略一沉吟,亦笑道:“大概和真人的纯阳功不相上下?”
“那就还不行。”
“……”
张三丰呵呵一笑,安慰她道:“莫要心急。以你的年纪,练成这等武功,足以笑傲天下。武学一道急是急不来的,要记得缓缓图之。对了,之前你说,有件事要等与老道交手过后,才肯说出来,不知又有什么要紧事?”
方才竹林中雷鸣传出老远,引起宋远桥的疑心。他赶来看了看,见师父无事,又重新返回紫霄宫。苏夜待他离去,才从容道:“过不了多久,我就要远行异乡,再也不回来。真人应当知道,十二连环坞以黑道起家,并非与世无争的世外修行门派,若无约束,非常容易和官府沆瀣一气,助纣为虐。”
当今江湖上,张三丰是第二个知道她即将离去的人,不觉心下吃惊,顺口接道:“这……忽然远行倒也平常,但你竟然不再返回中原了吗?那你又何必……”
他说到这里时,不愿干涉十二连环坞的事务,骤然停口。苏夜微笑道:“那我又何必一手建立十二连环坞,与官府作对,是么?我有难以启齿的苦衷,对人说了,也徒劳无益。我只担心我走之后,这桩基业遭人利用,变成朝廷欺压良善,为祸武林的帮凶。”
张三丰何等聪明,已明白她想说什么。但这事堪称惊世骇俗,让这位久经风雨的宗师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听她说道:“我会把龙头之位传给副帮主夏侯清。万一发生意外,夏侯清他遇上难以解决的难题,还请真人念着武林同道的面子,出手帮忙。”
她见张三丰犹豫不决,便又详细解释,说明并非要他当“张龙头”。用现代术语来说,张三丰可称作名誉主席,但真正的管理者仍为夏侯清。这既有利于十二连环坞的发展,又能尽可能保证它不改初衷。
张三丰心想苏夜一去,的确很难继续约束水道群雄,又见她意志坚决,还说什么他不管就交给阳顶天,只好答应下来。但他心里仍十分奇怪,不住猜测她突然撒手,要到哪儿去。
苏夜见他点头答应,才算松了口气,笑道:“听说华山鲜于通少侠正在武当山上,怎么不见他的踪影?”
张三丰道:“鲜于少侠远来是客,我让松溪带他到后山游览一番。龙头若要见他,晚饭之时自然能够见到。难道你们两位之前认识,想再聊聊吗?”
苏夜的笑意愈来愈深,缓缓道:“不,我不认识他,只听说他是六大派中的年轻人才,所以有些兴趣罢了。”
第二十七章
苏夜沿着青石台阶,缓步向武当山下走去,中途回头一望,只见满天绛红晚霞,映出远方山头剪影。群鸦如同许多小黑点儿,时起时落,在夕阳旁打转,发出嘶哑叫声。张三丰负手立在半山亭中,已经不再看她,只若有所思地望着远方,犹如一尊铜铸的人像。
他亲自送她下山,目送她离开,一如她目送鲜于通那样。
那天晚上,她见到了那位华山少侠,发觉他果然眉清目秀,一表人才,和成昆有异曲同工之妙。然后,她一边用欣赏的眼光打量他,一边暗中给他下了致命剧毒。
这种毒名叫“醉乡”,在体-内潜伏时间越长,毒性就越剧烈。十多天后,毒性升至顶点,骤然爆发,令受害者药石罔效
无嗔大师晚年收了两个小徒弟,一个是她师姐程灵素,一个是她。毒手药王门下,从不用无药可解的毒物,更不肯轻易伤人。程灵素从来谨遵师训,绝不违背。但苏夜身份不同,想法不同,做法更加不同。
别说程灵素,就算天王老子,一样管不了她。鲜于通毒发之后,必然无救。到那个时候,他离开武当山已久,不可能有人怀疑武当派,更不可能怀疑她。
如果后人评点江湖人物,谈及红颜薄命的鲜于通,恐怕只会说一句话,“鲜于少侠好人哪,可惜突然就死了,真是上天不佑俊杰。”
她在临行前一天,将九阳真经、武穆遗书和三尸脑神丹的解方交给张三丰。张三丰见九阳现世,极为惊讶,居然和俗人一样,先推辞了几句,才怪不好意思地收下。不过,他心中十分清楚,这是苏夜对他的答谢,感激他承诺照顾十二连环坞。
既然有来有往,那他也处之淡然,反正他决不会让人家吃亏。他少年时,受过峨眉派开山祖师郭襄的好处,数十年来对峨眉门下处处容让,这时又受苏夜的丰厚谢礼,自会竭尽所能,妥善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