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凉,手心却是烫:“许多事情无须询问。相知却有分寸,也是一种保全。”说罢扶着慧珠的手上了船,正要吩咐开船,忽然想起了什么,于船头驻足道,“前些日子舞阳君求皇后,将你许配给他的儿子吴省德作妾。皇后告诉你了么?”
我正细细咀嚼熙平先前的话语,闻言茫然:“皇后一字未提。”
熙平道:“都过去那么久了,皇后若不说,想来是已经回绝了舞阳君。你可以放心了。”
我忙道:“是。多谢殿下提点。”
熙平又道:“你母亲和玉枢都进了景园了,明天我打发她们送东西给你。”说罢一摆手,慧珠吩咐开船。
我又惊又喜,连忙下拜行礼:“多谢殿下。玉机恭送殿下。”
熙平微微一笑,转身坐下,倚栏望着湖面。画舫缓缓而动,风起浪涌的湖面瞬间掩盖了似有若无的尾痕。熙平长公主没有明明白白回答我的问题,我也没有告诉她其实皇后经过数年密查,已经查到了父亲身上。这算不算“相知而有分寸”?是彼此保留,还是彼此保全?
眼见画舫已经驶到了湖心,我仍是呆立在渡头。绿萼上前道:“姑娘,船已远了,回去吧。”我这才回首叹道:“有些日子没见红芯了,也不知她的伤好了没有。”
绿萼道:“听闻已经快全好了……姑娘既然念着红芯,何不叫她来景园伺候?”
我淡淡道:“就让她在宫里修养好了,又何必多事?”
【第四十五节钱者无用】
回到玉梨苑,却见锦素坐在屋里等我。她面色苍白,神情不善,见我进来只是瞋目不语。我隐约知其来意,便将丫头们都遣了出去,亲自奉茶给她:“妹妹在和谁生气?”
锦素冷笑道:“姐姐猜猜,我今天在清凉寺遇见了谁?”
我在竹椅上坐下,扶手清凉,手心里却全是冷汗:“谁?”
锦素的眼中几欲冒出火来:“自然是那位史女巡了!真想不到她还有脸和我说话。”
我好奇道:“都说了什么?”
锦素一怔,随即斜睨一眼:“史易珠进了园子,姐姐倒不吃惊?难道姐姐早就知道她来景园了么?为何不告诉我?”
在史易珠的事情上,我在锦素面前始终有些心虚,于是斟酌道:“我也是前几日才在湖边遇见过她一次。想着你不喜欢她,便没有和你说。”
锦素道:“姐姐不和我说,难道我就永远不会碰到了?她还若无其事地向我请安,我是不敢受的。”
我松一口气道:“她是庶人,你是女巡,她向你请安也是应该的。”
锦素怒道:“什么应该不应该!她害死母亲,我只盼这一生永远都不要看见她!”
我叹口气道:“皇后既命她做了松阳县主的侍读,妹妹就该知道,以后见她的日子还有呢。”
锦素冷笑道:“姐姐倒是向着她!”
我想了想,温和道:“我并没有向着她。只是皇后喜爱她,咱们又能如何?妹妹和她有深仇大恨,这我知道。难道妹妹是想杀了她么?”
锦素切齿道:“可恨我没有这个能耐!”
我心头一震。锦素提到杀人,竟毫不犹豫,想来这念头已在她心中盘桓多时。我淡淡道:“其实妹妹深得周贵妃和皇太子的信任,要挑动他们的杀心,并不难。”
锦素道:“如何挑动杀心?”
我笑道:“这个留着妹妹自己去想,我不便代劳。只是你既然不能立刻杀了她,就须得忍耐。如今她深得皇后的欢心,你恶声恶气地待她,便是对皇后不满。虽然有贵妃和皇太子为你撑腰,但是不要忘记,如今皇太子年纪尚小,而大权在握的是皇后。只怕你大仇未报,自己却要先遭殃了。”
锦素的神色变幻不定,良久方道:“姐姐说得是。”
我柔声道:“那一日妹妹认我做亲姐姐,还记得你曾答允过我什么?”
锦素道:“我答应姐姐,再也不向慎嫔寻仇。”
我颔首道:“妹妹还记得。”随即试探道,“你既能不向慎嫔寻仇,难道便不能宽恕史易珠么?”
锦素斩钉截铁道:“不能!我宽恕慎嫔,是为了姐姐,且她已被废黜,也算受到惩罚。史易珠又算什么!”
我凝神半晌,叹息道:“你知道皇后为何喜爱她?”
锦素甚是不耐烦:“我怎知道?!”
我笑道:“皇后喜爱她,是因为她聪明美丽,且是个可造之材。然而这宫中可造之材也甚多,比如封若水和刘离离,早已声名在外,且出身高贵。皇后偏偏拣了她,知道是为什么?”
锦素摇了摇头。我又道:“宫中统共只有三位后妃,慎嫔早已失宠,周贵妃年纪渐老。陛下回宫,迟早要纳妃。我一直在想,皇后栽培她,是为了献给陛下做嫔妃的。史易珠出身低微,既得皇后拔擢,将来入宫,必是皇后的左膀右臂——这叫未雨绸缪。”
锦素大惊道:“果真么?”又摇头道,“不,不会的,贵妃娘娘绝不会准她入宫的。”
我笑道:“倘若是陛下喜欢她,要她入宫呢?”
锦素顿时语塞,只是不断扑腾羽扇。门外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果然是风雨欲来的天气。
第二天,母亲和玉枢带着五六个内监搬了一车江南庄上的土产过来,有茶叶、笋菜鱼虾、文房四宝、陈设玩物等,整整堆了一屋子。我一面看着他们搬,一面笑道:“这么多东西,我这里又不是悠然殿,哪里有地方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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