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见静漪回来，说：“怕少奶奶和囡囡休息不好，让人粘去些。”

静漪点头，马上问起女儿。

张妈说：“才吃了奶，这会儿睡正香。”

静漪上去看了，果然囡囡正甜睡呢。

“少爷来过电·话，说过会儿让马副官回来送东西。运物资车从敦煌捎回来李广杏。少奶奶不是爱吃么？”张妈给静漪拿着换下来衣服，看着静漪笑道。

静漪点头。月儿拿着大蒲扇给她扇着风。这风并不大，她竟忽起了一层栗。她忙去洗了洗脸。出来时张妈就上来说马副官到了。

静漪下楼来看时，张妈正同马行健交接。地上有几个筐子，只打开了一个，小小李广杏香气四溢。

“其他各处都已经让人送过去了。这些是专给少。”马行健说。

“辛苦你了。”静漪低头看着杏子，“七少这些日子好么？”

“好。”马行健答应着，“七少让人少奶奶说，今晚回来吃饭。不过让少奶奶不用等他。”

静漪看马行健神态自若，心里却像是有火苗子乱窜，面上却压着不露出来，淡声道：“好。跟他说我知道了。”

“少奶奶没有事话，我们先告退。”马行健说。跟着他来人都已经外头列队了。

静漪挥挥手。

马行健敬个礼，正转身离去。

静漪看随行士兵已经列队先走，说：“等一等。”

马行健站住了。

静漪正要说，奶妈抱了囡囡下来。

静漪看到醒过来女儿先微笑了，接过来抱着。

静漪看看。这囡囡小胖丫头她肩膀上咕叽咕叽吹着泡泡……她亲了亲囡囡。

马行健仍站门口等着，静漪也不着急说话。

张妈让人来把杏抬到下面去，自己和月儿合力抬了一筐。

静漪逗弄着囡囡，说：“马副官，前儿事儿，你是没往心里去？给我耽搁了，我可是要跟七少告状。”

马行健点头，道：“是，少奶奶。”

“我规矩你知道。还不赶紧？”静漪看了马行健。

他一低头。

静漪将囡囡交给奶妈，让她进去给囡囡喂水。

马行健趁机低声向她说了几句话，道：“七少还等我复命，告辞。”

他敬礼离开。

静漪站门前，奶妈抱着囡囡回来，她才转身。

“少奶奶，让人给秋薇送去些吧？她可爱吃这个。”张妈端了一大盘洗好杏子出来，问道。

静漪嗯了一声，说：“秋薇好几日没来了。”

她让张妈摇电·话去让秋薇来，小心翼翼地把女儿抱怀里，廊子上坐了。

“少奶奶，叶太太说秋薇刚好出门，说是来咱们家。”张妈挂了电·话，过来和静漪说。

静漪说了声知道了。

囡囡靠她胸前，小耳朵紧贴着她。她心跳声让囡囡安稳，很便睡了过去……她抬手抚弄着囡囡乌黑柔滑小卷毛儿。

张妈看她是想外头坐一会儿样子，把杏子拿了出来，放她面前。

静漪抓了把杏子先给了张妈，自己拿手里，却没有就吃。

拿着粘竿杂役正粘了只知了下来，知了竿头徒劳地扑棱着……静漪揉了揉眼。

张妈和她絮絮地说着话，她只听着。院门口一抹鹅黄色出现，是秋薇进了门。张妈和秋薇见过，问了秋薇想吃什么，回头进厨房让人预备去了。留下秋薇陪着静漪坐了一会儿，囡囡睡熟了，她们才上楼去。

静漪看出秋薇有点心事，轻声问她怎么了。秋薇吞吞吐吐，好半晌才说其实是担心阿图。静漪倒是明白秋薇心情。前阵子西北军老打胜仗，担心阿图安全，可到底程之忱这三少爷也是她主子，心里不会不难受；此番轮到西北军受挫，当然就加担心些……这种心情遭受参战双方情势变化折磨日子，端是让人煎熬。秋薇如此，她心情也是一样。只是此时，她担心之外，另有些忐忑。

秋薇待到天擦黑才走。带了一包杏子。静漪见她专门挑青拿，和张妈交换了个眼神。张妈抿嘴一笑，并不说什么。

晚饭时候到了，陶骧并没有回来。倒是陶夫人带珂儿来看过囡囡时，顺便送了些吃来，打算让陶骧晚上用。静漪送走了婆婆，自己也没有吃什么，就等着陶骧回家，真有些坐立不安。

直等到九点多钟，陶骧才进门。

静漪正把囡囡哄睡了，听到动静下楼来。见陶骧站钢琴前——他腰背挺直，琴前阴影中，她看得到他抬手将琴盖打开……钢琴上花瓶里，有一把火红玫瑰花。她站楼梯上，似乎都能闻到那只有夏夜里才会有浓郁玫瑰花香。

钢琴发出“咚”一声轻响，静漪站住了。她看到陶骧手也停了那里，她心里仿佛是有一支旋律简单而优美乐曲涌动……但并不是。她轻轻迈着步子，走下来时，说：“你回来了。”

看到他平安回来，忐忑心稳妥了好些。

陶骧转过身来，看她一身轻便凉爽薄绸衫子，飘然若仙子般从楼上下来，看着他时，目光温和而嘴角恍若有微笑。

他说：“囡囡呢，睡了吗？”

静漪来到他面前，看他连颌下纽扣都没有松一松，显然家里是不能多停留。她点了点头，说：“刚睡……上去看看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