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下来,一不留神后腿被门槛绊了绊,她摔在地上,痛的呜咽了一声,回头时朦胧的眼睛里只见到东华地头察看姬蘅手臂上被它咬出的伤口,他两眼角的余光都没留给她这只负气跑出来
其实,凤九被青之魔君聂初寅诓走本形,困顿在这张没什么特点的红狐狸皮中不好脱身,且在这样的困境中还肩负着追求东华的人生重任,着实不易。她也明白,处于如此险境中凡事了不得要有一些忍让,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然,此次被姬蘅搅合的这桩乌龙着实过分,激发了她难得发作的*****脾气。
她觉得东华那个举动明显在维护姬蘅,她和姬蘅发生冲突,东华选择帮助姬蘅而不半她,反而不分青红皂白地先将她训斥了一顿,她觉得很委屈,落寞地拉耸着脑袋蜷在花丛中。
她本来打算蜷地远一些,但又抱着一些希望觉得东华那么聪明,入夜后说不定就回想起白日里冤枉了她,要来寻她道歉?届时万一找不到她怎么办?那么她还是蜷的近一些吧,她落寞地迈着步子在整个太辰公里逡巡了一圈,落寞地选择蜷在东华寝殿门口的俱苏摹花丛中,为了蜷地舒服一些,她又落寞的去小花溪捡了一些吉祥草,落寞地给自己在花丛中搭了一个窝。因为过于伤心,又费神费力,她趴在窝中颓废地打了几个哈欠,上下眼皮象征性地挣扎了一番,渐渐地合上了。
凤九醒过来的时候,正有一股小风吹过,将她头顶的俱摩花带的沙沙响。ta迷糊地探出脑袋,只见璀璨的星辉洒满天际,明亮地近旁浮云中的灰尘都看得清,不远处的菩提往生在幽静的夜色中发出点点脆弱的蓝光,像徒然长大的萤火虫无声无息地栖在宫墙上,她蹑手蹑脚地跑出去,想瞧瞧东华回来了没有,抬头一望,果然看见数布之外的寝殿里已经亮起了烛火。但东华到底没有找过她,她觉得很惆怅。她噌噌噌爬山寝殿的阶梯,踮起前爪抱住高高的门槛,顺着虚掩的殿门往殿中眺望,想看出一些端倪。仅那一眼,就像是被定在门槛上。
方才仰望星空,主生的南斗星已经升入二十四天,据她那一点微末的星相知识,晓得这是亥时已过了。这个时辰东华了无睡意地在他的寝殿中提支笔描个屏风之类无甚可说,可姬蘅为什么也在他的房中,凤九x睁地贴着门槛,许久,没有明白过来。
琉璃梁上悬着的枝形灯将整个寝殿照得犹如白昼,信步立在一盏素屏前的紫衣青年和俯在书桌上提笔描着什么的白衣少女,远远看去竟像是一幅令人不忍惊动的绝色人物图,且这人物图还是出自她那个四海八荒最擅丹青的老爹手里。
一阵轻风灌进窗子,高挂的烛火半明半灭摇曳起来,其实要将这些白烛换成夜明珠,散出来的光自然稳得多,但东华近几年似乎就爱这种扑朔不明的风味。
一片静默中,姬蘅突然搁了笔,微微偏着头道:“此处将长剑收成一只铁盒,铁盒中还须事先存一些梨花针在其中,做成一管暗器,三殿下的图固然绘得天衣无缝,但收势这两笔,奴揣摩许久也不知他表的何意,帝君.....”话中瞧见东华心无旁骛地握着笔,为屏风上几朵栩栩如生的佛桑花勾边,静了一会儿,轻声地改了称呼。“老师.....”声音虽微弱得比蚊子哼哼强不了几分,倒入了东华耳中。他停笔转身瞧着她,没有反对这个称呼,给出一个字:“说。”
凤九向来觉得自己的眼神好,烛火摇曳又兼隔了整个殿落,竟然看到姬蘅暮然垂头时,腮边腾上来一抹微弱得霞红。姬蘅的目光落在明晃晃的地面上:“奴是说,老师可否暂停笔,先指点奴一二.....”
凤九总算弄明白她在画什么,东华打造这类神器一向并非事必躬亲,冶铁倒模之类不轻不重的活计,多半由善冶铸之术的仙女伯代劳。此时,姬蘅大约正临摹连三殿下送过来的图卷,将他们放大绘得简单易懂,供这些仙伯们详细参阅。
晓得此情此景是个什么来由,凤九的心中总算没有那么纠结,瞧见姬蘅这么笨的手脚,一喜,喜意尚未发开,又是一悲。她喜的,是困扰姬蘅之处在她看来及其简单,她比姬蘅厉害;她悲的,是这是她唯一比得过姬蘅之处,这个功还被姬蘅抢了。她心中隐隐生出些许令人不齿的期待,姬蘅连这么简单的事也做不好,依照东华的夙性,不知会不会狠狠嘲讽她几句。她打起精神来期待地候着下文。
出人意料的是,东华竟什么也没说,只抬手接过姬蘅递过去的笔,低头在图纸上勾了两笔,勾完缓声指点:“是个金属阀门,拨下铁片就能收回剑来,连宋画得太简了。”三两句指点完,又抬头看向姬蘅。“懂了?”一番教导很有耐心。
凤九没什么意识地张了张口,感到喉咙处有些哽痛。她记得偶尔她发笨时,或者重霖有什么事做得不尽如东华的意,他总是习惯性地伤害他们的自尊心。但他没有伤害姬蘅的自尊心。他对姬蘅很温柔。
幢幢灯影之下,姬蘅红着脸点头时,东华从墨盘中提起方才作画的笔,看了她一眼又道:“中午那两处连宋也画得简,你改得不是很好,这两处其实没有那两处难。”
姬蘅愣了一会儿,脸上的红意有稍许退色,许久,道:“.....那两处”,又顿了顿,“.....想来是运气吧。”勉强堆起脸上的笑容,“但从前只独自看看书,所知只是皮毛,不及今夜跟着老师所学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