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一卷]

第2节烦躁不安（2）

这是公元二零零二年的十月，再过大半年的时间又要换届了。身居官场，感觉时间也在作弄人，有时感觉很快，有时又感觉过得很慢,在心烦意乱的时候，是多么希望地球马上毁灭，在天高云淡的时候，又觉得太阳从东到西就那么一瞬的时间。祖为国不知道一年之中，是几天的有效工作时间，就连自己对自己的工作都感到不满意。一届三年，一忽而过。一届的第一年，对于升职的人们来说，是在得意忘形中度过。这一年，相互来访、接风赴宴、建立关系，这一年在歌舞升平间很快就过去了；一届的后一年，人们不得不疲于奔命，敛财取物，窜来窜去，如一个个跳梁小丑，都是生存在惊吓、恐慌之中。这一年，是伤透脑筋的一年，身居官场的人，是在不断的苦恼与叹息中过去的。一届领导，有效的工作时间是很少的，能静下心来的日子确实少得可怜。

祖为国在自己办公室里踱着，他摸着下巴，最近这段时间，他不知道要摸多少次，他没统计过，也统计不清，反正他一到烦心事他就摸它，一遇到高兴的事情也摸摸它，他对这块疤痕已有了很深的感情，这是他荣誉的见证，也是他羞耻的印记，他已经有了这个不良的习惯。

昨天，祖为国去了青台县城，好不容易找到了龚时运书记。龚书记来到青台已有两个月的时间，昨天，他有幸与龚书记单独谈了一次话。谈话的时间虽说只有十分钟，但对一个刚上任的县委书记来说，这十分钟是非常宝贵的；对祖为国来说，这短短的十分钟，体现了县委书记对下级的关心。

祖为国在梦河里算一只老虎，梦河大大小小的领导见到他就是乖巧的猫，而祖为国与龚时运单独坐在一起，他又是一只温驯的小绵羊了。帽子压死人、山上无老虎猴子充霸王，是中华传承下来的经典，用在祖为国身上是最恰当不过了。祖为国不敢正视龚时运的目光，他支吾着，谈及上届领导有意调他到哪里哪里的意思。龚时运听了，有些不高兴，他对祖为国说：“为国书记，我了解你的情况，也了解你们梦河的情况青台乡镇科局的领导是怎么回事，是不信任我们还是就这么个风气？大家找我谈话总谈这个事情为国同志，你是个老同志，要支持县委县政府的工作，县委、县政府是会考虑的在用人方面，县委县政府是非常谨慎而严肃的。”

龚书记的语言与表情，使祖为国心里凉了大截，他摸了摸准备在口袋里的两大叠钱，在犹豫之中，还是没拿出，他没有勇气拿出。祖为国心里很乱，很烦燥，很失落，很气恼。他觉得他还是运气不佳，原县委书记已上调到市政府挂职了一个闲职，许诺他到财政局一把手的事定已成了泡影，经营已久的关系眼巴巴看着丢失，祖为国无比痛心。

祖为国一路皱着眉头从青台县城回到家里，周小慧见他愁眉苦脸的样子，便问他事情办得怎么样了。祖为国告诉了她。周小慧听了，非常恼火，她大声斥责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办事！非怪你这些年原地踏步！”周小慧如一个上级批评下级似的，他对这个不中用的丈夫非常恼火。她见丈夫面带愧色，紧接着说：“祖为国同志呀，你太老实了！谁不这样说？难道龚书记把你当着上帝不成？准备好了的礼物不送他，见他一面是何等的不易！好不容易有这次机会，给你白白的浪费了。为国同志，你真是太窝囊了！”周小慧音量很大，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不等祖为国解释，便气愤愤的走进卧室。

祖为国呆呆坐在沙发上，想到昨天的事情，龚时运那张严肃的面孔清晰的印记在他的脑海里，令他不寒而栗，他慨叹帽子的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祖为国顿觉脑子的神经跳动得很厉害，感觉到一阵昏眩，他不觉长叹一声，觉得自己如大风大浪之中的一叶扁舟，如被龙卷风卷起的一粒尘土，是经不住折腾的了。

祖为国感觉到多面来的压力，他早想休息一下，别去争强好胜，可是，他经不住周小慧的叨唠。每当人事调动，周小慧便特别敏感，一听到风吹草动，就在枕头边制冷制热，弄得祖为国心惊肉跳。祖为国是理解妻子的，他不会责怪妻子一个词儿，妻子也是为了他好。二十多年的政界生活，周小慧给他献了不少的良策，他从一个办事员到办公室主任，从一个普通的主任到副镇长，到镇长，到镇委书记，周小慧的鼓励与推动力不可或缺。可是现在，祖为国好像上到了树梢，再也无力无法爬了。他对周小慧的鼓励感觉无可奈何，每每换届，都是败得狼狈。

祖为国抽燃了一支烟，踱到内室，妻子正靠坐在床头翻看一本妇女杂志。见到祖为国，周小慧哼了一声，没有理他。祖为国没有心情与妻子搭话，他又叹了口气，走到梳妆室，对着镜子，看着自己日趋疲惫与消瘦的面容，他倍感岁月艰辛，倍感道路艰难。在这小小的梦河镇，蹲了这么长的时间，其中的甜酸苦辣是平常人所没尝过的。几十年的从政生活，他还没读透官场这部书。一路下来，希望如一个个五彩缤纷肥皂泡，在他的眼前破灭。/96090，创建于2013-9-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