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嘉言拉住嘉敏的袖子,央求道:“那可怎么办?不让表姐回去么?哎不成,不成的!阿姐你想想,人人都知道表姐盼着陆娘子出事,如果陆娘子果真出了事,以表姐的性子,居然不是看热闹,岂不更可以?这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嘉敏之前没想到这茬,听嘉言一提,倒也踌躇起来:“你说得有道理,除非是太后有令——”
一语未了,忽然半夏在外间通报道:“姑娘,世子来了。”
嘉敏心里咯噔一响:这时辰,昭诩来做什么,不会是真来接胡嘉子嘉言看,嘉言摇头。
姐妹俩双双迎出门去。
昭诩进门,瞧见胡嘉子也在,稍稍有些意外:“大娘子。”
“昭诩哥哥。”胡嘉子起身,屈膝行了个礼:“昭诩哥哥是来接阿言的么?”
昭诩的目光在嘉敏和嘉言脸上一转,笑道:“母亲叫我来接三娘和六娘进宫赴宴——镇国公的车也到了,就在外头候着。”
胡嘉子欢呼一声,匆匆说了两句道别的场面话,提着裙子一溜儿奔了出去,留下昭诩、嘉敏、嘉言兄妹三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俊不禁。虽然没有太后的命令,但是既然镇国公府来了人,自然有镇国公府的人看着,嘉言也就不担心了。
虽然不是太后的意思,但是既然镇国公派了人了,自然有镇国公府的人看着,嘉言也就不必担心了。
嘉敏问:“胡家表姐和阿言也就罢了,怎么连我也要去?”
昭诩沉吟片刻,道:“昨儿的事……都听说了么?”——瑶光寺里多贵人,有贵人的地方自然就有耳目,有风言风语,看胡嘉子方才的反应,就不像是个一无所知的。
“听说——”
“听说皇后有不妥?”嘉敏说。
“也不是不妥……”昭诩斟酌了半晌用词,还是觉得不宜和妹妹们讨论这种八卦问题,太有损他的威严,便只含糊道:“不知道也好,总之就是去应个卯儿,费不了多少功夫——先上车吧。”
嘉敏“哎”了一声:“待我去换个衣裳。”
嘉言也跳起来:“该死,我可没带几件首饰过来,阿姐、阿姐——”
昭诩:……
怪不得王妃催他上路催那么急,敢情都在这里等着呢。
平心而论,嘉敏和嘉言在着妆穿衣上花的功夫根本不算多。昭诩在门外,只隐约听得两个妹妹你说一句:“今儿你可不能穿红”、我应一句:“尽戴珍珠也太素了,加对玛瑙雕花镯子多好!”
……
要在一年前,昭诩是做梦都想不到三娘能和六娘这么好,就像是真的……不,当然是真的,她们当然是比真金还真的亲姐妹,但是就像是那种打小一块儿长大,没有过隔阂和怨怼的亲姐妹一样。
盏茶功夫过去,走出来焕然一新的嘉敏和嘉言,嘉敏穿的玉色笼烟纱裙,皓腕上一对玛瑙雕花镯子,雕的一对小鱼儿,极是生动,嘉敏行走的时候,那对小鱼儿就仿佛在湖水里摇头摆尾吐泡泡。
嘉言穿的锦纱羽缎芙蓉裙,玳瑁耳坠压住了衣色的轻浮。
昭诩瞧了一会儿,忽道:“方才我进来的时候,在门口撞见个小娘子,穿的素色,只头上插了支玳瑁金顶簪。像是在门口徘徊了不短的时间。我问她是不是来拜访此间主人,她又摇头说不是。”
素色衣裳,玳瑁簪,这个时辰。嘉敏脱口问:“戴了帷帽么?”
“戴了。”昭诩说。
嘉敏心里一沉,想是谢云然。胡嘉子能听到的风声,谢云然未必就听不到了。谢云然自进瑶光寺之后,深居简出,虽然并不拒绝嘉敏上门拜访,自个儿却极少出门。嘉敏与她言谈之间,倒仿佛比之前是要平和一些,但是谁知道呢——她不提,嘉敏也没法把话头引到哪里去。
“三娘想不起是谁么?”昭诩奇道:“是个很大方的小娘子。”
嘉敏面前摇头,笑道:“一时间也想不起来——我们先走吧,别让母亲等急了。”
马车从瑶光寺出发,沿着官道往前奔,经过许家药堂外的时候,许秋天刚好抬头来看了一眼,他也听说了帝后大婚的不祥之兆,只是这时候,他并不觉得这件事和他有什么关系,要到很多很多年以后——很多很多年以后,他已经很老了,他的孙子虽然出仕为官,但是为贵人们所看重的,仍然是他的医术。当然他并不觉得奇怪,甚至也不觉得遗憾,他已经足够的幸运,能够在翻天覆地之后的洛阳安享富贵。
一个初夏的清晨,无论这个世界怎么变化,初夏的清晨总还是那个样子,凉爽的,金色的阳光在地面上一道一道,铺成琴弦。他的孙子新得了一盆花,花开得很盛,花瓣是明丽的蓝色,蓝得就像是初夏的天空。
许秋天早起给花浇水,当水喷到花瓣上,蓝色的花瓣在瞬间转为鲜红,红得就像是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恍惚还有隐隐的腥味。
他惊讶地叫了起来。
全家都被惊动了,曾孙扛不住哭了起来,细细问过,才知道是小儿淘气,往浇水的水壶里装满了醋。
原来草桂花沾了醋会变红啊。
许秋天忽然想起,有一年兰陵公主曾托他寻过一种花,好像……就叫草桂花,好像……就是前朝帝后大婚的那一年。
当然他并没有沿着这个思路再想下去,那些贵人们的恩怨情仇,哀乐人生,和他有什么关系呢?孝明帝正光五年六月的那场大婚,迎皇后进宫的画轮四望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