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太阳之下,两个人相聚不过一丈远,都在原地站着,没有动作,喻衍的喉咙滚动,“只是问问。”
“韩先生随我四处走走吧。”
喻衍心中纠结,他不知该如何开口,胸口的那句话像是有千斤重,一张嘴便坠了下去。
时隔二十年,再次相见,没有陌生的感觉,亦没有疏离,但与他相认却带着一份胆怯。
他没有想过两人相认该是怎么样的,但是就这样在大街上说出来又极其不对劲。
喻衍禁不住叹气,他还笑话褚黎像个小姑娘家,他现在这般样子倒比褚黎更像小姑娘家。
韩拔这几日黑夜白日都不得空闲,身体疲累,因喻衍这一句话又打起了j-i,ng神,两步上前追上喻衍,与他并肩而行。他预感着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发生,如果今日错过,他一定会后悔。
两人就这样走着,彼此都没说什么话,脚步轻缓,从这条街到那条街,又从那条街绕回这条街,街上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他们两人依旧不变。
暮色渐至,狼群虽已散去,但是仍有僵尸威胁,百姓们仍心有惧意,早早便归了家。
街市上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了三三两两。
喻衍停了下来,看着升起的弯月,“韩先生可否愿意陪我去一趟卫妃墓?”上次他去母妃墓前只摆了贡品,连句贴心话都没说上。
“好。”韩拔与他共行,二人在月色下转了一个方向。
对于卫妃墓,韩拔比任何人都熟悉,当年喻国国破,是他请求褚隼将卫妃迁出喻国皇陵,也是他建议将卫妃墓建到了此处。
因为正处战乱,卫妃墓建的很小,远不及传统皇妃的陵墓大,但好在选了一个安静的地方,东西一应俱全,还有一片树林隔开了喧嚣。
“韩先生是哪里人?”
喻衍目视前方,好像只是不经意地问起,“我见韩先生对寒城很是熟悉,难道是寒城人?”
韩拔摇头,“只是年轻时在寒城待过几年。”他只说了这么一句,紧接着反问喻衍,“小鱼是哪里人?”喻衍曾说自己的家乡比燕都还要往南,他是记得的,但鬼使神差却又问了这么一句。
喻衍心中忐忑,可既然已经决定要说了,那么便说出来吧。
“喻都人。”如今喻都已经不叫喻都,喻国已亡,都城的名字当然得改,褚隼取了他的名为喻都命名,将喻都更名为衍城。
他的声音意外地平静,“生在喻都,在喻都长到十岁;后又到了魏都,在魏都苟且了五年,之后辗转到了寒城,一待便是七年。”
魏都也已经不叫魏都,但他还是习惯地叫喻都、魏都,不是因为怀恋,只是二十年前他们都是这么叫。
二十二年,这说的是喻衍的人生。
韩拔比任何人都熟悉。
两人已经到了卫妃墓旁的树林中,月光照下来,树影落在喻衍的脸上,韩拔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他心中有股冲动仿佛要冲出来了,前不久刚刚被他自己否定了的事情,现在却又露出希望来。
他害怕再一次失望,小心翼翼地靠近喻衍,与喻衍面对面。
喻衍比他矮一些,刚刚到他眉毛的高度,他用手比划了一下,眼前这个人和喻衍一样高,丝毫不差。
虽然他早已确认过身高,可现在又是不一样的。
他生怕自己是自作多情,微微颤抖的双手搭上喻衍的肩,“你……是子展?”他的眼睛盯着喻衍,眨也不眨,生怕错过一丁点喻衍的回答。
喻衍的喉咙发不出声来,只得狠狠地点了点头。
韩拔似乎是懵了,看到他点头后身体没有任何的反应,站在原地消化他这个点头的意思。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明明比谁都期望眼前的人就是喻衍,但是喻衍承认后他却又快速冷静下来。他不是不希望眼前的人就是喻衍,而是怕眼前的人误会了他的意思,让他白白期待一场。
“你明白我的意思?”他的声音是发颤的,身体也变得不协调,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他紧张到不知道控制力度,手紧紧抓住喻衍的双肩,手指快要嵌进去了。
说了出来,喻衍反而轻松了,对着他淡然一笑,一如当年两人对敌,“子超,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这点事就紧张成这个样子。”
子超是韩拔的字,这二十年已经鲜少有人这么叫了。
在他叫出这个两个字的时候,韩拔一瞬间眼泪差点掉了出来。
“子展。”他双臂紧紧抱住喻衍,声音沙哑,“这些天你竟然一直在瞒着我。”
喻衍叹了一口气,“我只是不知道如何告诉你而已,而且有一些需要顾忌的事情。”
韩拔将他放开了,手伸到他的脸上,寻找易容的痕迹,“你易容的技术果然出神入化,我竟然都没有发现。”他忘记了事情的不合理性,也没有追问喻衍要顾忌什么事情,只一心沉浸在喻衍没死的喜悦中,向来不喜形于色的他脸上掩盖不住地高兴。
二十年,他活在愧疚自责之中,此刻才真正的轻松了下来。喻衍没死,对他是最好的答案。
喻衍这些天白天黑夜都不敢摘易|容|面|具,早已感觉有些透不过气来,现在干脆直接就把面具撕掉了。
撕掉面具的他露出真容,是那张风华绝代的脸,唇角微微上扬,狭长的眼睛,带着熟悉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