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易尧后退一步。
果然此物就是羯族部落的圣物。
康平说它自漠北烽火之中来,沐浴过金戈铁马与鲜血,那位耶易于,就是此部落酋长之子。这东西对于部落何其重要,他却将此圣物交给康平,康平又把它给了他。
刘易尧握紧了胸口垂着的像,凝眉注视着垂首跪在他身前,高举双手的白衣女人,却没有将那法拉瓦哈摘下。
他复又向女人确认:“此物确有起死回生之能?”
女子颔首,复又抬起脸来,那双绿色的眼睛中带着诡异的笑意:“大单于不就证明了这一点么?”
刘易尧紧紧握住了拳。
那枚莹润的矿物在掌心散发着灼灼的温度,法拉瓦哈的棱角刺入他的掌纹,女人依然摊着手,想要他归还。
刘易尧却没有动。
“东西给你们,你们会去复活耶易于么?”他又问。
白衣女子狐疑抬头看了他一眼。
旋即她说:“这本就是耶易于的东西。”
刘易尧更不想把东西还给她了。
中台尚在恸哭的老妇人突然停了下来,道:“既然此物现在在大单于的手中,也算是轮回了。它百年前流落至我部的手中之时,我部的命运便已经刻下。当年耶易于将它交还慕容氏,不过是物归原主。如今落在大单于的手中,只能希望大单于能妥善保管。”
她说得缓慢,但每一字每一句都非常清晰,带着沉重的疲惫,像是在多年之后终于得知真相后,方能有的解脱。
白衣女子闻言也收回了她高举的手臂,转过头去。
老妇人说完这句话,便缓缓阖上了她那双浑浊眼睛,低下了头。
她依旧盘坐在那里,十分的安静祥和。昏暗的烛火在她深深下陷的眼眶下投射出浓重的阴影,方才说话的时候她还有些人气,现在则是完全是一具丧失了生命的骷髅了。
白衣女子膝行至她的身边抬起了她的下巴。
老妇的身躯似乎只有一张皮包裹着纤细的骨骼,那颗毛发稀疏的脑袋被白衣女子抬起时毫无生气。
白衣女子重重叹息了一声。
她就这样死去了?
刘易尧内心震惊几乎都说不出话来——老妇人在说了一句,让他好好保管法拉瓦哈像之后,便死了?
白衣女子抱住了老妇几乎已经是一具骨架的身躯,口中似乎念着抚慰亡灵的咒语。刘易尧在帐中站了一会儿,终于觉得自己并不适合在此处多留,便退了出去。
等在外头的呼延丽等人早已焦急万分,见到刘易尧从帐中躬身走出,呼延丽连忙迎接上去。
他们在外面听见了羯巫的长啸,还以为里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这些拜火教的圣徒各个邪门得很,那几个男人都不敢进帐子。呼延丽都想,若再过半刻,大单于不出来,她就要冲进去拖了。
幸好刘易尧出来了,虽然他的脸色并不好。
他出来第一句,问呼延丽:“百年前燕世祖攻打北凉,致使我匈奴灭国成为慕容鲜卑的属臣,但他也在此战中失去了他挚爱的孝武皇后,是么?”
呼延丽答是。
燕攻北凉一战打得惨烈,聚集河西的匈奴各部伤亡惨重,慕容鲜卑也损兵折将。但燕世祖知道若不拿下河西,北燕与西域通商之路就将被匈奴五部捏住咽喉。僵持多年,最终燕世祖御驾亲征,孝武皇后随军,双方在各自损失惨重的情况下,当时的北凉王终于投降,获封镇西王。燕国虽然将河西之地纳入版图,这百年之间,却从未完全获得河西之地,此地一直保持着高度自治。
刘易尧继续道:“我若是世祖,但凡有一丁点的可能,我也要倾其所有,让我的挚爱起死回生。”
呼延丽说:“世子是在说大慧觉寺舍利的事情么?”
这个传说仅仅流传在宫廷之中,河西没有半点的风声,想来当年世祖盗取竺摩诃舍利时做的隐瞒。但是北燕皇庭一直都知道,这个舍利确实已经在百年之前就已经丢失。
否则三公之乱后,笃信佛教的慕容康平不会丝毫不管不顾丢失的大慧觉寺舍利的。
或许她那个时候,也已经知道,耶易于给她的这枚法拉瓦哈像,就是用大慧觉寺舍利雕琢而成。
那位死去的羯巫,说此物辗转百年,重归慕容氏之手,是物归原主。
没有错。
慕容康平可曾尝试过用此物复活那个死在了漠北的耶易于么?
但是他若是耶易于,若当时死去的是慕容康平,想来他也会倾尽所有,去求一个让她起死回生的机会的。
当年慕容康平在他的面前饮下毒酒,或许正是因为他当时戴着这枚法拉瓦哈的雕像,她才得到了那个重生的机会吧。
耶易于当年将它交给慕容康平,不知道可曾设想过这个。
果然万事皆是一饮一啄,一期一会。
他低头了半晌,呼延丽瞧着他的面色逐渐缓和,复才问道:“大单于,方才帐中可是发生了何事?”
刘易尧说:“羯巫殡天了。”
呼延丽大吃一惊:“这……”
刘易尧:“当年的事情我大概知道了一些,也不想继续再去追究了。”他又看向依然毕恭毕敬站在后头的诸部酋长,道,“去大单于台吧。”
谁知道此时,兰清的女儿兰幼突然问道:“这两个月来大单于一直在调查此事,大单于是想以羯族之物复活谁么?”
兰清微微蹙眉,又望向了她的女儿。
兰幼歪了歪头,故作天真道:“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