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阖家上下都很欣喜。罗老安人很想再添一个孙子,一旦如愿,看儿媳妇也顺眼多了,忙上忙下地吩咐炖种种补汤给韩燕娘吃,又指点管氏如何看孩子,忙得不亦乐乎。丽芳比她更忙,又要管束仆妇们,又想跟祖母学一点常识,还想安慰安慰继母——生孩子的时候丈夫不在身边,总是不太好的。
一片忙碌之中,贺成章与贺瑶芳兄妹俩就清闲了许多。两人分别下令,自己身边的仆人皆不许乱走,不要添乱,以方便丽芳管理家务。他们两个却一人一张摇椅,在清凉的秋夜里坐在贺成章的院子里看星星。
秋高气爽,天空也分外明朗,天还没有完全黑透,满天星子似在眼前,令人如置身九天之上。两人听到欢呼声后,只看了一眼小婴儿,便被赶了出来。贺成章将妹妹叫到自己这里安慰:“小孩子还小,听说不能见风,等长大一些你就能看啦,不在此一时。”
瑶芳笑道:“我知道的,明天等娘醒了,我们一同去看。”
贺成章想了一想,看看妹妹的侧脸,清清嗓子,问道:“书坊那边,还好?”
这声音……好像有心事,瑶芳眼角瞄了他一眼,装作什么都没听出来,看着星星点头:“嗯!”
贺成章回忆了一下父亲说话时的声调,张张口,又甩甩脑袋,赶紧将贺敬文的样子给甩了出去。重新回忆了一下曾有数面之缘的容尚书的作派,再清清嗓子,先夸赞一句:“大家都说你将书坊打理得很好。”
瑶芳见他硬装大人的样儿、端着摆着的谱儿,就知道他有话要讲,前太妃深谱诱人说话之术,取笑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你打什么主意啦?你要读书的,不能给你看太多话本子。”
贺成章满眼无奈,星光下,眼睛里带一点点宠溺地道:“你呀,想到哪里去了?”看着妹妹一张嫩乎乎的小脸儿装大人样儿地说不许看话本要读书,贺成章有点脱力。
兄妹俩都打了一个寒颤:他/她这么点年纪装大人,还拿我当小孩子,真是太违和了啊!
瑶芳作戏本领很高,装个懂事的小孩子不在话下,可惜她哥哥的心里,她该做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她一旦太懂事了,贺成章觉得十分对不起她——本该护着妹妹,叫她什么都不用操心的。
兄妹俩对着哆嗦了一阵,贺成章先绷不住了,继续咳嗽两声,想想寒暄也寒暄过了,夸赞也夸赞完了,该说正事了:“我想……回乡县试去。”
瑶芳对科举之事并不熟悉,只知道规章流程,对贺成章的水平心里却没底:“你湘州读书,要回家里考去?听说老家那里的书生读书厉害,考试也很厉害。先生也比湘州这里懂得多。”还有年龄,贺成章今年十二,今年的县试是赶不上了,要明年早早返乡去考,十三岁,能考中秀才么?
纵然对科考之事不熟,瑶芳也知道,十三岁的秀才,那是相当难得的,哪怕是文风昌盛之地,也少有这样的人。瑶芳看话本、自己写话本,凡书“年十二/十三/十四,入庠/为庠生(中秀才)”的,那就等于说这人是读书上的天才,少年英杰,前途无量。
贺成章呢?瑶芳知道这个哥哥书读得不错,要说他十三就能做秀才,瑶芳是不敢打这个包票的。上辈子,种种原因,贺成章的科考被耽误了,十三岁上就死了。压根儿没有个对比的。瑶芳就怕十三岁是贺成章的一道坎儿,生怕他诸事不顺。再者,就算十三岁考中了秀才,也只是听起来好听,很难十四中举人,隔年再中进士。秀才并非考中了就一劳废永逸,隔上数年还要再考评一回。如此,不如多学几年,将根基打牢,然后一气呵成。纵然不能一路顺风,至少不会因年少成名,此后难有进益,以至抑郁成疾、失了进取之心。
贺成章听她这么问,就知道她懂这其中的门道,笑道:“张先生也是我的先生呀。放心,我的书也不是白读的。张先生原就在老家开馆教书,他说我有八、九分的把握,那就差不多了。”
瑶芳沉吟良久,问道:“明年是大计之年,爹是要上京的,张先生与谷师爷,一个跟着爹,一个得留下来看着府衙。你,独自回去?”眼看楚王步步紧逼,连书生们都向着他,湘州的局势紧急,瑶芳倒是很想让贺成章避一避。贺成章不能陪同,则要韩燕娘带着全家走避,也是可以的。贺成章考试、丽芳相看人家成婚……林林总总,耗个二、三年,楚王反了,家就保住了。只有贺敬文是没办法脱身的,他得留在这里,瑶芳想留在这里陪他,至少自己安排了一些退路。
贺成章笑道:“我怎么会是独自去呢?家里事多,总要有人打点的。”
瑶芳点点头:“那就行。”
贺成章这才说到正题:“那……明年开春我走了之后,家里你多照看些啊。”
这话说得有点怪异啊,瑶芳试探地叫了他一声:“哥?”
贺成章严肃地道:“你记着了,下面的话,不许说出去,谁都不许说!爹……做事不大牢靠的,有时候我见着他做事不大妥当,说了他又不听,究其根本,不外乎我年幼又没有功名而已。子之于父,总是年幼的,我只有尽力考试去啦。”
瑶芳涩声道:“哥,你别太拼了……别把事情都往身上揽,天下总有办不完的事儿,家里也一样。你自己才是最要紧的。”
贺成章犹带一丝稚气的脸上露出微笑来:“你才不要想太多,我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