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佳人无数。那佳人或是闺秀小姐,或是寡居少妇,或是山野女子,乃至侠女、俏丫头等等,每每惹动无数美人芳心,却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盖因对方只钟情于一名秋水为神玉为骨的绝世佳人,委实令人叹息云云。
该小说一经付梓便荣登当年畅销榜首,一时引得洛阳纸贵,盛况堪称空前。男人爱看里面活色生香的美人,女人爱看里面对着活色生香的美人依旧能郎心似铁的男人。那作者顽石翁也不知是何方神圣,文字极精美典雅,情节又极旖旎多情,难得的是上至琼闺毓秀,下至小家碧玉,莫不是声口如画,读之便如那环肥燕瘦的美人活生生的立在你的面前一般。虽无一笔涉及床笫风月,但美人一颦一笑的风情,耳鬓厮磨的温柔,足以令人销魂荡魄,非是市井上那般动辄宽衣解带共赴巫山的艳情文章可比。
自然,这是后话。而此时的宝玉与柳湘莲在议定这桩事之后,话题早飞快的迁往了别处。
“昨儿你怎地走那么早?可恨我给他们绊住,左一句文章又一句墨卷的总说个没完,来不及陪你喝酒。”宝玉说。
不提这桩事还好,一提柳湘莲顿时面色一寒:“我再不走,你那薛家尊兄怕是要闹得更不像话了。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昨儿我才不与他计较,他日若是再碰上,他再那么着,我总要他知道我的厉害!”
合该薛蟠倒霉,两日后,他与柳湘莲居然又在另一家朋友的宴上撞了个正着。
薛蟠的嘴角咧了上去。
柳湘莲的脸黑了。
当晚,紫檀堡。
匆匆被翻墙破门而入的来人吵醒的赦生,身上满满的涌动着某种名为“起床气之谁来领死”的低气压,直到听清楚来人所说之事后,惺忪的眼才清醒的张大些许,顿了顿,却是一阵闷声的笑。
来人是柳湘莲,至于他此来的目的,简单的说来,就是他要申请外调出京。扩充一下缘由,就是他被一个名叫薛蟠的混账当成戏子调戏,忍无可忍之下虚与委蛇把对方骗出了城,狠狠的揍了一顿。
见赦生毫无同情心的只顾憋笑,柳湘莲冷冷便是一笑:“你还笑我?也就是那被看见的不是你,不然更有好看的——是兄弟就给句明白的,这南边的生意,到底能不能给我匀一个位子出来!”
赦生终于笑够,暂退的睡意重又涌上,面无表情的说:“可。”言罢倒头便睡。
薛蟠吃柳湘莲一顿胖揍的风波,在外人眼中就这么随着柳湘莲的渺无踪迹而平息,独有薛蟠自己咽不下这口气,只觉得人人看向自己的眼光都探着刀子,怎么看怎么不舒坦。他思前想后,便决定出趟远门,借着熟悉家族生意的由头,彻彻底底的躲一回羞。薛姨妈十分不舍,宝钗倒于此事上看到了哥哥懂事的一线希望,力劝薛姨妈放手让爱子去家族屋檐之外的天地里闯荡历练去。薛姨妈深觉有理,带着女儿与香菱为薛蟠收拾了行装,便打发他随家里的管事、伙计上路了。
展眼秋尽,已是冬至。冬至则一阳生,是一年中仅次于元日与天子圣寿的大节,不仅皇帝要祭天,官属们要互相奔走贺冬,宫眷们亦要设宴庆贺,京中的内外命妇自然也要入宫朝贺。黛玉随贾母她们入宫磕了一回头,便一如既往的给元瑶扣去了长信宫说话。黛玉深得元妃欢心如今已是阖家习以为常之事,没人可以说得清近年来性情益发冷僻的元妃为何独独喜欢与这位小表妹说话,除却“缘分”一词外,也找不到其他理由了。
甫一进长信宫,便觉暖香拂面而来。元妃近年畏冷,自入冬来宫中所点的炭火盆的数量几乎比其他宫中还要多上一倍,室中既暖,别说摆的红梅开得分外艳丽,便连壁上悬挂的绵羊引子图上的孩童似乎都精神十足。
与画上活泼精灵跃跃欲出的孩童相比,身为长信宫之主的元瑶气色未免欠缺了几分红润。她支着手臂任宫女们替她卸下厚重的吉服,口中道:“也只有看到这上面绣的阳生补子,才意识到自己又捱了一年。”
她在宴上已坐了半日,此刻说话时依旧精神尚可,可见病势已痊愈了大半,黛玉看在眼里,也替她欢喜:“静守清居,不知光阴之促促,这样的日子多少人都羡慕不来呢。”
抱琴忙说:“县君快别这么说,娘娘这成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节庆典礼能推就推,人情应酬一概不走动,整天就知道抱着本经书看,都快魔障了。皇上来了也是懒懒的,也就皇上不生气,我们这群做下人的都快愁死了。县君再不劝着,娘娘益发该由着性子来了。”
元瑶任她数落,待她说完才开口:“给我把那本《灵宝经》拿来。”抱琴被噎了一下,无奈脾气已发泄过,此刻想要再发总得有个积累的过程,只好恨恨的依言去取书过来。黛玉抿嘴直笑,正欲说话,忽听外面通报“贵妃娘娘与三公主特来探望娘娘。”
黛玉微微一诧,要知道自元妃得宠起,这吴贵妃便没从未看元妃顺眼过,明里暗里使的绊子不知有多少,怎会主动过来探望?难道这宫里还有第二个贵妃不成?
自然没有。元瑶眉心微皱,又舒展开来:“请。”
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