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不露了,忽然想起来似的说:“哎呀,刚才忘了嘱咐那个败家娘们儿了,哥你不能吃辣。自从有了身子,整点啥都给你使劲放辣椒,酸儿辣女,不用看就知道她肚子里揣的是个赔钱货!哥你先喝,我去告诉她一声,那娘们就属懒驴的,不打不动弹。”
刘达端起酒盅,看看里面的白干闻了下,说了声‘好酒’,又放下了继续吃菜,还说:“骂两句就得了啊,可不许上手,我看弟妹就不错,见着就让人喜欢!”
沈牛儿没反驳也没吭声,垂着头遮掩着阴森的眼神,其实刘达不至于不知道他的恼怒,只是他有恃无恐罢了。仗着他以前曾经把他欺负到泥里,仗着他比他高大强壮,仗着他知道了他的把柄,可不管因为哪一样,都不能留着他继续活着了,不然他将失去好容易得来的一切。
一想到以前,沈牛儿真恨不得生嚼了刘达,就因为有人传了他长的像刘疤瘌,可能是他的种。刘达和他的泼妇娘就杀到矿上,先是把他那个娘揍了个半死,之后刘达就各种方式的欺辱他,学狗叫、钻裤裆、打他、辱他都只是小的,甚至还让他□,不然就要放狗咬死他。那时候他还小,根本没胆量反抗,更何况他还是高高在上的良人。之前知道他有可能是自己的哥哥,他还喜悦过期盼过,后来也在种种折辱中连同他幼小的,还未来的及成长的良心一通泯灭了。
特别是在他娘的床上看见刘达后,他连那点对娘的依赖也没有了,这是个混乱的小社会,这是个没有lún_lǐ更没有道德的地方。之后他便逐渐冷漠,逐渐冷情,逐渐的忘却了自我。
他活下来了,还活出了另一个自我,就在他以为他已经抛却了以往的时候,刘达来了。他怎么能忘了以前,他又怎么敢跟他要求现在!之前脱身的匆忙,他根本没时间了结以前的一切,刘达的出现最初让他有点不安,可现在他却觉得圆满了。他死了,不止是让他又抛却了一次以往,还能抹杀掉他孩童时的噩梦。
百惠正在厨房里急的直转磨磨,话只听了个大概,更让她心里开了锅似的反过来掉过去的乱寻思。总觉得这是个注定平静不了的夜晚,不禁担心起还未显怀肚里的宝宝,四下寻摸了一下,摸了把菜刀攥在手里才放心。忽然听见开门声,百惠‘激灵’一下跟受惊了的兔子一样防备开来。
沈牛儿轻笑出来,每次见到媳妇他总是有个好心情,战战兢兢的百惠可理解不了他的黑色幽默,扔了菜刀扑到他怀里都带了哭腔了:“你还有心情笑,到底是怎么了!我好怕!”
沈牛儿拍拍她后背,低头用他从未有过的温柔深情注视着她,比了个噤声的表情,说:“嘘,没事的,相信我!你拿着钱,出门雇顶轿子先上我娘那对付一宿,就说家里来人了你嫌吵。”
百惠摇头,紧紧的抱住了他,不管他是神马神兽性格,这都是她的丈夫啊。
“我不走,我要跟你在一块儿!”
沈牛儿心里的一根弦‘哐啷’一声,从未有过的温情、甜蜜、感动满满的溢出来将他淹没,他甚至连呼吸都要停止了,被铜墙铁壁层层包裹的心霎时因为怀里这个小儿重新柔软甜蜜起来。
想当初他刚到王府挂闲差没多久,因为别人的差错,王爷牵连出一干办差的人。当时他被王爷的亲兵们堵在小金鱼儿那儿拿了起来,他好像也说了让她别怕,让她先走,小金鱼儿吓得尿了裤子,根本顾不得只着了件肚兜,大寒天的连滚带爬的就跑了。后来去了他才知道王爷只是找他们要个口供,亲兵大哥们是严肃惯了才给人一种要拿你问罪的错觉,事后他没追究小金鱼儿,从小他就知道表子无情。
同样是把身子给了他的两个女人,一个看重你的钱,一个却只爱重你的人,怎么能不让从小就体验过各种世态炎凉的他窝心。
他发誓,等这一关过去了,他一定要一心一意的对她好,实心实意的跟她踏实过日子,就为了她这句‘我不走’,就为了她的不离不弃。
沈牛儿俩手抓着百惠的肩膀,强迫她用泪眼朦胧的双眼和他对视:“听我说,我不能在厨房耽搁太久,不然他该起疑了。你得走,这样我才能没有后顾之忧,想想肚子里的孩子。”
母亲总是会为了孩子给坚强,百惠抚下肚子,眨掉眼眶里的眼泪,从未有过的坚定,说:“明天我就回来,和宝宝一起回来!”
沈牛儿又乐了,用眼神传达给她力量和信任:“恩,我在家等着你们娘俩。”
沈牛儿又从怀里拿出个纸包,将里面的药面儿倒进嘴里,从水缸里舀了些水把药面儿顺进肚里。百惠过来把撒出来的药面儿给他拍干净,沈牛儿又嘱咐她说:“别忘了顺道买点果匣或鸡鱼带去。”
从来不主动登门,黑天了才匆忙的赶去,容易叫人心生疑惑,百惠又一次感叹他心细如发。这种箭在弦上的时候他还能想到这些旁枝末节。
沈牛儿嘱咐妥当,把手里的水瓢咣当一下摔到门板上,嘴里骂开:“哭,就知道哭,丧门星!好吃懒做的娘们儿,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学霉了。”
接着又是一阵皮肉挨皮肉的‘啪啪’响声和女人的哭喊声,之后就听大门咣当一声,沈牛儿才又怒气冲冲的回了里屋。
“娘的,懒婆娘,让她炖个鸡到现在连鸡毛还没拔呢,说她两句还敢顶嘴。”沈牛儿气呼呼的,给自己倒了个满盅‘滋溜’来了一杯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