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儿的改变,那位当事人却丝毫没有察觉,日子依然平静的过去。回来已经有一阵了,眼看着谷里的桃花又要开了,落花提醒、催促师父开坛喝酒,师父却说他最近不想喝酒,她若是想喝自己去喝,不必等他一起。
落花好不丧气。
师父什么都好,就是摸不透他的脾气,去年酿的说今年喝,今年桃花都开了,他又说不想喝了,那他今年想干嘛?每天打坐入定,教她法术,偶尔去书房写写画画,与往日一般无异。
了,还有些挫败和失落。
今年天气冷,桃花的花期比往年晚了些时候,但是哪怕再晚,花儿也还是要开的。花开花落,女孩子的青春年华,是时间阻止不了,也是时间挽留不住的。
今年没再酿酒,因为去年酿的足够多,也因为师父整日淡淡的,兴致不高,落花更是闷闷不乐,她如今的一颗心全都系在师父一人身上,因他而悲,因他而喜。
春日姗姗来迟,又到了“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的时令,落花却在这样的夜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床前的一汪月色像清透明净的流水,左右徘徊,顾影自怜,屋里宛若白昼。透过窗棂,本来明亮的月色,望到远处便像蒙了一层薄雾似得,整个桃林都笼在这一片洁白朦胧的月色里,绯色的桃花也着上了清冷的色调,淡了浓艳之态,多了高洁之姿。
左右睡不着,索性披衣下床,月色正酣,不如去看看桃林下埋着的那些酒,可是芳香可口了?
行到溪边,停在了桥上,踮起脚尖往师父的屋里眺望,一片柔和的月色里,看不到一丝灯亮,师父兴许睡下了。落花心里泛起一阵失落,也无心欣赏这无边的花好月圆夜,径自往桃林走去。
走着走着,依稀听到了乐声,声音极小,细不可闻,驻足细听,那声音忽而又不见了。落花一度以为是自己的幻觉,过了片刻又有细微的声音传了过来。
是琴音!
师父的书房有架古琴,幼时的落花也曾拨了来玩,便是这样的音调。
师父在弹琴?寻着细微的琴音一路往前,便是上次喝酒的地方,终于又见到了那袭熟悉的白衣。那抹白色在月光下分外亮眼。
落花不敢走近,藏身在一棵桃树后面,怔怔的看着远处那沐浴在一片清明如水的月色里的祥和宁静的一抹白色。只见他盘膝而坐,古琴横放在膝上,修长的指尖在琴弦上灵巧的摩挲慢走,悠扬古朴的琴声如流水一般涓涓流淌,淡泊中略带哀伤,孤寂中隐含热情。落花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她也从未见师父弹过琴。兴许师父只有在这样的月夜才有兴致弹琴,古琴的琴声小,若不是今夜来了桃林,又哪里能知晓?
一曲弹罢,那人却没有停手,依然还是刚才的琴曲,低沉徘徊,抑郁哀伤,却又于低沉中荡漾着蛊惑人心的春情,于哀伤中蕴藉着细碎微小的渴望。落花沉醉在这琴音里,渐渐迷失了自己,脑海里浮过的却是去年这时师父带她踏花而飞的情景。
待她回过神来,琴声早已经停了,那袭白衣也已经消失不见,而落花的耳畔依然余音缭绕。哀伤又欢愉的琴音,撕扯着她的神经,让她沉醉迷惘,无力自拔。
试问夜如何?夜已三更。
皓月临空,疏星寂寥,一丝风也没有,一丝声响也没有,枝上的桃花悄无声息的绽放。清明如水的月色,好似巧夺天工的画笔,挥毫泼墨,勾勒出一派恬淡悠远的意境。
落花从桃树后面探出身子,走到刚才师父弹琴的位置,除了细碎的花瓣,地上一无所有。去年这时,也是在这片桃林,也是在这个位置,也是这样的月夜,师父喝醉了,微醺迷离之际将她拥在怀里,他们醉卧而眠。
如今师父一个人在这里抚琴,显是不想被人知道,也不想被人打扰,落花一声叹息。
不知他明日还会不会再来。
☆、凤求凰
第二日,落花早早就来了桃林,一直等到三更,都不见师父弹琴,心有不甘的借着月色又把桃林找了一遍,都不见师父的身影。回去的时候又停在小桥上眺望他的茅屋,依然没有灯光。落花心下狐疑:难道师父发现了她,所以不愿再弹了?
一连几天师父都没有再去弹琴,也还跟之前一样,每日打坐入定,写写画画,仿佛那个月夜抚琴的不是他,而只是落花的凭空臆断。
落花有时候也会想,是不是真的是她白天想多了,产生的幻觉?可是那琴音,她至今都还记得,哀伤、低沉、悠远,又带着一丝热情和渴望,一如她对师父的心思。
那枝头绯色的桃花,笼上一层银白光晕的青丝,月下孤高、清冷的背影,“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这幅画面夜夜都要入梦来,又怎么会记错?
落花本想当面问问师父,又怕会像上次问他袖口花纹一样,他故意将鸟儿的纹路隐了去,再问也是缄口不言。
在落花的眼里师父就是这样一个人,只有当他有兴致的时候,他才会同落花说话,才会教落花东西。有一次他兴致很好,甚至还教过落花填词,讲音调格律给她听,等到第二天再叫他讲,他便叫她自己看。
师父就是这样一个随心所欲的人,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时时都要别人来迁就他。落花摇头,不是迁就,是迁就不迁就都随便你,走也好留也好,他都不在意。他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冷淡到了不近人情的程度。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