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野尘埃【九】(11)  不灭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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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琴和凤儿结伴到镇子上,是在昨晚上才临时动议确定的,名义上,是去找杨贤德汇报工作,主要目的却是想趁机探听一下“天然”厂的内幕,捎带着再把有关杨贤德的传言透露过去,给他提个醒儿。

至于后一个意图,凤儿还说道,咱这是替古人担忧呐,这么严重的事体,他杨贤德能会不知么,我看,咱是在多此一举呢?

木琴回道,他知道了更好,要是万一还蒙在鼓里呢?提个醒儿,总比不提要稳妥。

凤儿就笑木琴的心太善了,自己还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呢?倒替别人担忧,她说道,嫂子,你好像不适合干事业的,干脆,你把手里的活计全撂了,就四处给人救难消灾去吧!

因是洋行开着大货车外出运货去了,厂子里的新车又沒人会开,木琴和凤儿俩人就骑着自行车,边骑边唠,不紧不慢地朝镇子里赶去。

这个时候,路两边的山坡沟壑间填满了柔嫩的新绿,间杂着东一朵西一丛的艳色山花,远远望去,就有隐隐的清淡雾色在飘浮流荡,粗看起來,满目皆是;细瞧起來,却又踪迹皆无,树丛野草间传出一嘟噜一大串的虫鸣鸟啼,却从未间断过,忽而响起在前头,忽而又冒起在身后;时而在身右的坡崖树林里,时而又窜跃于身左的厚密草丛间,这鸣叫声或清脆明丽,或婉转流畅,或浅声低吟,汇成了一场独具天韵的音乐盛典,在这样的背景音乐衬托下,就有不安分的鸟儿东游西窜,有衣着艳丽得近乎夸张的蝶儿翩翩起舞,有不知疲倦的蜂儿授粉采蜜。

凤儿还取笑道,嫂子,你看哦,我爹的蜜蜂都飞到这儿來了。

木琴问道,酸杏叔和酸枣叔还在为那两箱蜂的事上火么,这么随口问着,木琴又禁不住笑出声來。

酸杏老弟兄俩弄丢了两箱蜜蜂,心疼得俩人就如疯狗一般,俩人白天夜里也不回家了,不错眼珠地守在蜂场里,连喝水吃饭都要家人去送,真正成了家里的甩手掌柜了,酸枣婆娘自是不管不问,也想不起要给自己男人送水送饭,反倒自己落得个清净自在,酸杏女人则不同了,她又要照管几个娃崽儿的吃喝拉撒睡,又要操持家务做饭洗衣,自然劳累得上火,甚至火气比自己的男人都大,每日三餐的茶水饭食自是要按时按点地送,又不敢过分地靠近蜂场,她就远远地躲在蜂场外面,扯着嗓门儿喊叫,态度却是大不如从前了,酸杏衣來伸手饭來张口地惯了,就有些不乐意,他脾气又大,态度便显得极为恶劣,不是嫌饭菜凉了,就是嫌女人的嗓门儿大了,左右就是不如意,女人真的生气了,干脆茶水不烧饭食不送不管不问了,把老东西干晾在了村外的蜂场里,酸杏哪受过这样的待遇,就跑回了家兴师问罪,跟女人吵架拌嘴,女人來了个聋子的耳朵充耳不闻,气得酸杏摔天夯地的,他终是把全家人扯在一起,召开家庭会,准备批斗这个虐待自己的女人,谁知,批斗会刚刚开场,批斗的风向就调了向,挨批的对象不是酸杏女人,反倒是酸杏自己了,儿女们一致认为,酸杏做得也太过分了,从沒考虑过娘的劳累,只想着自己图清闲,并一一列举出家务活的繁重和照看娃崽儿们的艰辛來做旁证,酸杏立时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任凭儿女们七嘴八舌地数说,自己却是一张嘴巴难敌众嘴皮子,只剩了吹胡子瞪眼地干嚎了,末了,家庭会统一了意见,今后爹要还是干耗在蜂场里等饭等水,就叫他自己等去,坚决不叫娘再去送了,爹想修成个餐风饮露的仙人,倒是咱老贺家的福气呐,面对着儿女们破天荒头一遭地倒戈群攻,酸杏不得不承认了这样一个残酷现实,自己呼风唤雨为所欲为的时代已经不复存在了,自己女人早已在暗中俘获了这群白眼狼一般转眼不认人的儿女们,并成为统领这个家庭的主角了,他后悔自己沒有认清家中急剧变化了的新形势,把自己沦落到自讨苦吃的田地,在坚持了一天的餐风饮露生活后,他只能委曲求全地妥协了,接受了家庭会的共识,不敢再赖在蜂场里,等候着女人來伺候,他已经恢复了往日的作息规律,跟酸枣轮换着看护蜂场,乖乖地准时准点回家吃饭。

凤儿笑道,哪儿吔,爹的脾气变软了呢?现今儿,都开始想着法子讨好娘了呢?

凤儿的话,说得木琴笑出了声,这是发自内心的笑,也是木琴近些日子來少有的舒心畅笑了。

这么说笑着,出山的路便在不知不觉中走过了,镇大院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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