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眉咬着嘴唇问道,“阿览现在何处?”
“我也不知。”路春道,“待我们过了黄河,往中院军中去寻吧,府督若无大恙,应在军中。”
两人在驿站歇了一夜,第二日便策马往黄河边赶,杨眉发现自那一日起,他二人虽然仍然未出北境,却几乎每一日都宿在官制驿站之中,便知谢览在北朝经营多年,根基早已深不可测……杨眉心中顿时生了一种懊丧出来,却不敢深想,只盼谢览身体无恙,又盼他不要再与自己置气。
路春嘴上虽说得凶恶,却始终顾忌杨眉一介弱女子,路上便赶得不甚急,一路晚出早歇,到得黄河边上已是四日之后。待得寻到一处僻静村落,等适合的渡河之船又足足等了五六日,过得黄河之时,竟连南边也开始落起了雪。
过河这一处名叫锦陵,路春带着杨眉去府衙问了一问,果然驻军离此处不远。杨眉拿着便宜舅舅的贴身令牌,轻易便问到驻军所在。杨眉急着要去寻谢览,便命府衙派人领路去找。
路春摇头不去,自往城内不知何处去办什么事了。
杨眉等不及他,便由府衙的人带着,出了城往东,走了数里,果然在一处山岰隐蔽处看见驻军。杨眉心中一时恍然,不由便想起那日谢览离开建康之日,在那片山坡上他与她说过“雨雪之时,黄河之畔,中院军中,再见之日”,如今南方大雪已降,中院军近在咫尺,却只怕当日之话如今也只好做个笑话,她既未在此等他,他也未必还愿见她。
她心中急切,便在马臀上抽了一鞭,一路疾驰下山,本以为还要借便宜舅舅的令牌用上一用,谁料刚到营门口便见了一个熟人。杨眉又惊又喜,“朱大哥,你怎在此处?”
竟是久久未见的朱遇春。
朱遇春手中端了个水盆,看到杨眉喜不自胜,那盆便落在地上,刚想上来抱她,却又像是有什么顾忌似地停住,摸摸头,憨厚笑道,“阿眉,你怎来了此处?”
杨眉便问,“此处是中院军驻地吗?都督在何处?”
朱遇春点了点头,又摇头,解释道,“确是属中院军,只是都督自然在中军,怎会在我们这里?阿眉,你找卫都督有何事?”
杨眉立时皱眉,“你说都督姓卫?”她说着心中一动,又问,“叫卫阶吗?”
朱遇春忙制止她,“怎好直呼都督姓名?”
杨眉心下狐疑,本想立时去找卫阶问个明白,然而朱遇春却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她不便刚一照面便说要走,随意问道,“朱大哥怎的从军来了?”
朱遇春笑道,“我本在燕京做着饭食买卖,前月那位贵人……”见杨眉皱眉,便道,“来店铺里找你的那位拓跋贵人,过来寻了我,问我要不要随他从军,我本是不愿的,后来听路府使说,燕京只怕不太平,便跟着过来了,如今在营中帮着做些伙食。”
杨眉只觉心中顿时柔若春水,再不想谢览连朱遇春的去处都思量妥当,心中那点羞惭更甚,她深知朱遇春绝不知谢览所在,更不欲与他多说,匆匆寒喧了两句便回城去寻路春。
回到下处,却见路春悠哉游哉地自饮着茶。杨眉心中恼怒,走上前便把那马鞭往桌子上一惯,发出“啪”的一地怕大响。路春闻声抬头,却没有多惊讶的样子,“这是谁这么大胆子,敢惹我们三小姐生气?”
杨眉手中提着马鞭,一足便踏在椅上,恼怒道,“你早知阿览不在中院军中。”咬了一下嘴唇才问,“为何骗我?”
路春看了她一眼,笑道,“小爷好歹羽府左府使,若连府督身在何处都不知,哪里还有颜面见人?”
“那你带我来这里是要做什么?”杨眉想了一想,自知拿他并无办法,只得忍气问道,“中院军都督为何换了卫阶,阿览在哪儿?他究竟怎样了?”
路春自倒了杯茶,推到杨眉面前,“我说了府督身体若无大恙,应在中院军中,既然不在,那自有不在的道理。路春奉府督令行事,府督命令邵医使把你带回建康,如今我与他换了班,自由我送你回建康。再过个三五日咱们到了建康,你回你的淮安王府,我便回我羽府交差。”他说着又看了她一眼,眼神中竟有丝丝怜悯,“我告诉府督你想见他了。他说——”
杨眉顿觉心中一空,便知路春接下来要说的必然没有好话。
果然路春道,“他不见你。”
杨眉被他一句话砸得脑仁生疼,忍了好一时等心头痛楚消退了些,才道,“他不见便不见,你引我在此处空耗时光又是为何?若不是我今日凑巧遇到朱大哥,你是不是还要让我在中院军耗上几日?”想了想又道,“不只如此,自从到了黄河边,觅船渡河之时起,你便一直拖延时日,阻我回去,阿览究竟有何事?”
第85章逐出羽府
路春没料到她竟能想明白这一层,尴尬道,“路春奉命行事,你莫来问我。”
杨眉大怒,把那马鞭拾起来,往路春头上奋力一砸,回身便走。路春伸手一抓便把马鞭握在手中,急急跟了出去,一把拉了她胳膊,“大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杨眉回身把他使力一推,便挣了开去,怒道,“我自回建康!”
路春忙道,“大小姐你莫生气,小爷奉命送你回建康,你若不跟我走,回去我怎样交差?”见杨眉仍不理他,又道,“咱们现在走,马上走,一路快马,绝不耽搁,还不行吗?只一条,你得跟我一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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