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奶奶抱着她的孙女儿,泪流满面地对我说:「杨大人,你这真是积了
不得了的阴德,真是不得了的阴德。以后你肯定会封侯拜相,儿孙满堂,死了也
会成神哩……」
还有一户人家是基督徒,当我带着他们的孩子出现在他们面前时,那位母亲
一只手握着圣经,一只手抚摸着我的头顶,虔诚地说:「杨警官就是基督差遣来
的天使。感谢主。」
我不相信这些迷信或者宗教,但我仍然盼望得到祝福,盼望冥冥之中真的有
什么能保佑我,期待着有什么能指引我找到心儿。
还有最后三个受害者,被卖到了大山当中的同一个村子里。她们当中会有我
的心儿吗?我不敢奢望这次会出现奇迹,因为时间对不上。这三个受害者都是近
两年被拐卖的,而我的心儿已经失踪七八年了。
警车翻过人贩子说的最后一座山,面前出现了一座破落的村庄。我们以迅雷
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村子里,按照人贩子的指引,连续找到了全部三名受害者。發鈽444
她们当中确实没有心儿,我庆幸没有。因为其中一个姑娘的腿被打断,另一
个身怀六甲,还有一个像心儿一样,精神有些恍惚,但看起来还有治愈的可能。
因为时间是下午,壮劳力大多还在外出劳作,所以解救工作还算顺利。但我
把三名受害者送上第二辆警车的时候,村里还是迅速聚集起了大量的村民。
毫无疑问,这些法盲们打算使用暴力阻止我带走他们买回来的女人。但我早
就见惯了这种场面,冷静地对第二辆面包车上开车的同事道:「你们冲出去,我
在后面掩护。你们别停下,别回头。有人靠近就鸣枪示警。一直回我们市里。」
然后对那名照顾受害者的女警说道:「周姐,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该开枪
的时候,千万不要犹豫。」
跟我出来执行这种任务的都是优秀同事,而且我以前的成绩让他们对我的安
排深信不疑。我正要关上车门,但那个断腿的姑娘却撑着车门,浑身颤抖着对我
道:「大哥,我那家隔壁也有一个姐姐是拐卖来的。听说已经有好几年了,精神
有点不正常。你们不救她么?」
还有一个?我疑惑地皱起眉头,因为这次的案子全部受害者都已经解救完毕
了。也就是说,这一个受害者和我正在执行的案子无关。
安然撤退的时机稍纵即逝,我马上作出了决定:「你们走,我回头看看。」
说完就关上车门,看着面包车嗡地一声窜出去,路边聚集起来的村民纷纷退避,
然后消失在村口外,再转身走向自己乘坐的那辆警车,揪住人贩子的衣领吼道:
「你不老实。这村里还有拐来的女人!」
人贩子惊慌失措地看着我,哀求道:「领导!真没有我卖来的了。好像以前
有,那都是快十年以前的事情了,一个寡妇给她傻儿子买了个疯女人做老婆,想
留个种……那么久的事,真的和我没关系!你不信去问啊……是不是快十年以前
的事。我是这三年才开始卖人的,领导你知道的……」
要马上撤退吗?我看了一眼越来越多的,拿着农具,刀叉,甚至土枪围向警
车的村民,吼道:「哪一家?」
人贩子如获大赦,擦着额头上的汗说道:「就是刚才个救出来那女的隔
壁,最破烂的屋子那家。领导……」
我松开他,对开车的同事道:「你们马上出村。我去看一眼。」说完转身就
跑向村子深处。
我的举动让村民们吃了一惊,一时忘了拦截警车。两位同事喊了两声杨队,
然后迫于无奈,开着警车冲出了村口。而我抛开恐惧和紧张,努力保持着冷静,
冲向人贩子说的那栋破烂的土房子。
那栋房子让我回忆起已经消失的,我和心儿一起生活过的家,却比我们当初
的家更破旧。低矮的土坯墙带着深渊般的裂痕,墙头上架着茅草和树枝铺成的屋
顶。墙上开着两个洞,蒙着发黑的塑料纸。山风一吹,就发出呼啦啦的响声。
两片看不清颜色的木板遮掩着的门前蹲着一个男子,我不知道他是四岁还是
四十岁。上身穿着结了一层油亮硬壳的棉袄,下身却光溜溜的,正仰着脸,看着
我嘿嘿嘿地笑着。眼神中一片空白,看得我心中发憷。
但我没有迟疑,径直从他身边冲进了屋门。男子哈哈大笑,仿佛看到了什么
最有趣的场面。而我扫视屋内一眼,便发现屋子里几乎是一无所有。
阴暗的外屋中只有对着大门的土墙上挂着一张模糊不清的画像,写着「大慈
大悲观世音菩萨」。画像前摆着一只蒲团,蒲团上的草梗都已经油光发亮,明显
看得出膝盖的印迹。
这世界真的有神明吗?即使有,又怎么会回应你们的祈祷?
外屋左右两边各有一扇没有门板的门,通向里间,如同我当初和心儿一起生
活的家一样。我没有看到什么拐卖来的女人,正迟疑着应该先看哪一间的时候,
耳边却突然响起一阵歌声。
歌声微弱,几乎难以分辨。但在我听来,却是这世间最响亮的轰鸣。
「好哥哥,快救我。狐狸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