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什么,薛昉不晓得。
反正萧乾回了南荣大营,也没去找墨九,就朝自个儿的大帐走去。薛昉心里直呼“哎哟”,屁颠屁颠的跟上去,却见萧乾停在了大帐门口。
风雪下,温静姝穿了一身暗花的紫色长裙,披了件薄薄的斗篷,云鬓轻拢慢拈,在大帐外面走来走去,双手不时搓一搓,又往嘴边呵气。
她这么冷却没有离去,那么,便是在等萧乾了。
果然,看到萧乾停步,温静姝别头一看,便笑着走了过去。
“六郎回来了?”
这个妇人在营里的南荣兵心底,脾气好,长得好,为人随和,待萧乾更是真的好。所以,包括薛昉也对她没有半分恶感。
然而这个时候,薛昉确不愿意见到她——因为她的存在,总是惹恼墨九。墨九一恼,萧乾就不舒服,这让处于食物链下方的他,也喜欢不起温静姝来。
“有事?”萧乾不冷不热的声音,带着喑哑,雪光下凉薄的面孔,也近乎苍白。
温静姝吓了一跳。
盯他一瞬后,她没有询问,复又笑开,搓了搓手道:“无甚要事。昨日六郎给师父换的方子,师父吃了有一些闹肚子,静姝过来请六郎,看看要不要换换?”
萧乾鼻子里“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又继续抬步往大帐走。没走几步,见温静姝跟在他后面,猛地顿住脚步,回头望向她,“还有事?”
温静姝捏了捏手指,微垂头,“昨日我给六郎收拾屋子时,落了一张手绢,想寻回来……”
萧乾目光一沉,喉咙猛地梗住。
突然间,他觉得墨九这个气生得并非毫无道理。
女子天性敏感,是他太过疏忽了。
之前他半分都没有发现是温静姝的杰作,因为薛昉也时常为他归置,虽然很少大动摆设,可并非不可能。故而他压根儿就没有往那方面想,甚至在墨九说起此事的时候,他也不完全确定。如今一听,想到与墨九的不愉快,他无端火大。
“谁让你做的?”
他冷冷盯着温静姝,那目光里灼人的恼意与淬了冰的寒气,让温静姝冷不丁退后一步。
“我……”温静姝紧张的抠着手心,慢吞吞道:“六郎不要生气,我是看大帐的角落有些脏,便想打扫一下,可一打扫就发现,需要整理的东西太多,于是就有些收不住手,把整个大帐都捯饬了一番……”
萧乾紧紧抿唇,目光像一把锋利的刀子。
“谁给你的权力,让你随便进入帅帐?”
一身戾气的萧乾,是温静姝不常见的。
她紧张得咬了咬下唇,委屈的声音里,带了一点酸楚。
“若六郎不喜,往后静姝再也不敢了。”
“不,我不是不喜。”萧乾淡淡说着,在温静姝眸中升起希翼的同时,唇角一扬,一句杀伤力十足的话,又将她打入了地狱。
“而是很讨厌,甚至恶心。”
温静姝脸色一白,萧乾却没有给她留情面。
“你并非第一天认识我,应当很明白我这个人,我不喜近女人,也不喜女人近我,更不喜女人随便碰我的东西。”
“……六郎!”温静姝觉得脊背有些泛冷。
萧乾掸了掸肩膀上的雪花,又补充一句。
“因为我觉得脏。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他转身进入大帐,在帐门口停顿了一瞬,等薛昉赶上去,又微微侧头,一字一顿道:“从你开始,但凡昨日在帅帐值守的人,全部二十军棍。”
☆、坑深177章 不属于我的心,宁愿埋葬
风雪里的光线并不强烈,可温静姝看着萧乾这番作为,却觉得眼睛里像吹入了沙子,刺痛难忍。尤其当几个侍卫用怪异与同情的目光看向她的时候,她觉得面颊烧烫,连头都抬不起。
萧乾虽然没有明着羞辱她,可他那些话,还有他的行为,足以让她和在场的所有人清楚,他很讨厌她在他的面前晃,更讨厌他触碰他的东西。从此以后,他的大帐,也将成为她的禁区。
拳心紧攥着,温静姝浑身上下都在痛。
她做了这么多,全都无用吗?
这个男人,当成是铁石心肠吗?
这一刻,她总算悟了墨九曾经说过一句话。
“一个男人如果不喜欢你,无论你做什么,都打动不了他。做得越多,错得越多,死不放手,只会自取其辱罢了。”
如今的她,可不就是自取其辱?
心里头像塞了一团棉花,温静姝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陆机老人休憩的帐篷,一直低垂着头。陆机老人的脸色与前几天相比已然恢复了许多,再吃萧六郎两贴药,应当就能好转了。
“回来了怎么也不吱声?”
陆机老人先前在假寐,睁开眼看见温静姝,微微一怔。
“静姝吵到师父了?”
“并无。”陆机老人捋一把胡子,还在打量她。
“哦。”温静姝慢吞吞看他一眼,默默地为他泡茶。
这个老头儿,不可一日无茶。泡茶的事儿,温静姝是做惯的,可大抵受了刺激,她神思恍然,滚烫的水溢出了茶盏她都没有发现,幸亏陆机老人提醒,若不然,鲜开的水定会烫到她的手指……
“丫头这是怎么了?”
陆机老人洞若观火,怎会看不见她这点情绪?可温静姝不与他对视,只垂目摇了摇头,闷闷地向陆机道了歉,拿帕子把桌子上的水渍擦干,又把泡好的茶水端到陆机老人面前,恭顺地道:“师父,请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