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爷!”到处溜哒了一圈的击西,披着闯北的衣裳,又凑过去看了看那个怪人,兴冲冲地走过来,对墨九道:“我知道什么叫葬活人了。”
墨九诧异,一挑眉,“哟,说来听听看了?”
击西开心得不行,“我们不就是活人吗?我们若是再也出不去,就得被葬在这个鬼地方了。这样,不就是葬活人了嘛。”
墨九:“……”
这理解能力也是醉人。
不过,也不算没道理,至少对一半。
“傻子。”墨九指着石台下方的一个供案上,上面有祭祀用的香、烛,还有供品等等。然后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中,冷静而肯定地说:“这是一个祭祀腾格里的祭台。”
腾格里?祭物?
击西是个好奇宝宝。
嘴一嘟,又是他问:“九爷,腾格里又是什么?”
“这个解释起来比较复杂——”墨九下意识望向萧长嗣,好像潜意识里觉得这货可能会知道一点似的,然后与他交换了一下目光,缓缓道:“腾格里是萨满信仰的中心神灵,也是北勐人信仰的天神。在他们的思维里,地上的人所拥有的力量,地位,乃至皇帝国主等至高无上的权力,都是由天神,也就是腾格里所赐予的。”
北勐人都信天神,这个人人都知情。
但墨九简单一看,就能看出是祭祀天神的祭台,还是相当令人佩服的。
完颜修看她的目光里,就有暖暖的光芒在流动。
“那这个人为何会在这里?葬活人又是啥意思?”
墨九刚才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这会儿听到他问起,再看向那个被长发遮了大半张脸,缩在角落里不动、不喊,身子一直在瑟瑟发抖的怪人,她眼微微一闭,突然觉得胸口有点发闷。
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
这个人正是真正的苏赫世子。
因为那个她见过的苏赫世子,太像一个熟人了。
如果那顺巫师已经在嘎查村生活了几十年,很多事情就不好相瞒世子。那么,阿依古长公主的苏赫世子也就一定是存在的人物。那么,如果有人要干掉真正的苏赫世子取而代之,肯定得有妥善的地方安置他。
心里有了想法,但在完颜修面前,她不能说。
这个男人虽然现在是战友,却也是后珒国主。
彼此立场不同,该忽悠的时候,还得忽悠。
她轻轻笑了一下,抚着狼儿的脑袋,斜他一眼,“它三舅没长眼么?铁链子拴着,石室里关着,他当然是被人囚禁在这里的啊?至于囚禁做什么?我刚才已经解释过了。既然这里是一个祭台,而它么,也就是一个活着的祭物,被生葬的活人。当然,你千万不要再问我,他是谁,因为我师父没有教过我算命。”
他问一句,她噼里啪啦就吐出一串。
这样率性的墨九,看上去爽利又美好,很得完颜修的心意。
轻声一笑,他也随意地摸了一下她怀里狼儿的头,开始拿着弯刀转悠起来。
“把好好的人囚禁在这样的地方,也不知是谁这般狠心。”
墨九嘴一撇,不置可否。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实际上,她认为那个囚禁他的人,没有直接把他弄死,还留下了一条命,就已经是很善良了。
于是,她唇角高掀,不温不火地揶揄,“它三舅有时候吧,还真挺善良的。可当初在金州囚禁我的时候,你怎就没有这样的觉悟?”
“囚禁?”完颜修挑挑眉,目光含情,“分明是诚心迎娶——”
“滚!”墨九想到那事儿,气就上了头,“少扯这一套。说到这事儿我就想揍你,它舅你记好了,那些账我没给你算,不是过去了,而是都记心上呢。等我把事儿都弄明白了,有你的好果子吃。”
“……”
完颜修扬眉看着她。
她对当初被下药的事,一直耿耿于怀,这个他知道。
想到那一晚在帐篷里,她差一点儿就毁在几个野蛮士兵的手里,对于发脾气的她,他连半句嘴都舍不得还。终于,只剩一句示弱的叹气。
“小九儿凶煞我也!其实,我就只想知道,我们该怎么出去?”
“正巧,我也想知道。”墨九哼哼。看完颜修拿着刀鞘四处敲敲打打,她却没有动弹。当然,不需要去敲打,她也知道,刚才“破壁而入”的办法,不可能再用了。这里是囚禁人所用,四周肯定铜墙铁臂,哪能说敲开就敲开?
“这里不是囚室。”
萧长嗣的声音,永远都极富辨识度。
沙沙的,哑哑的,像敲着破锅的底子——其实很难听。
但这些日子听得习惯了,墨九反倒觉得亲切悦耳。
她回头,奇怪地抬高下巴,“你又知道了?”
萧长嗣不慌不忙地走过来,挽了挽长袍的袖口,指向那个拖着铁链龟缩在第二层平台角落里的怪人,平静地道:“不信你问他。”
“问他?”墨九拔高嗓子,笑了,“老萧,开什么玩笑呢?”
很明显啊,那个怪人从他们进来开始,就东躲西藏的,不论击西和闯北怎么哄,一句话也没有说。哪里会告诉他们这个?
“爱妻没有发现吗?”萧长嗣又指了指自个儿的脑子,“他这儿有问题。”
“你怎么晓得?”
“目光呆滞,行动迟缓,感知极差。”
“……这观察力,可真仔细啊?”
换到后世,这老萧可以去做侦擦了。
墨九腹诽着,也不敢全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