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风凉,许久,两人都没说话。
萧乾端坐着,黑幽幽的眼中,有一抹浮沉的情绪。
好一会,他半阖眼,才又继续,“那顺之事,萧家瞒得密不透风,也就是在萧家出事前不久,父亲才将这桩渊源告之于我。”
墨九微微一怔。
这是她认识萧六郎这么久,第一次从他的嘴里听见“父亲”两个字,也是他第一次称萧运长为“父亲”。人死如灯灭,所有的怨恨,看来都过去了。
她目光温柔地抚过他,像抚过这些年来为仇恨而挣扎、痛苦、徬徨的那个六郎,也欢喜他终于放下了对父亲的仇恨,可她一个字都没有说。
安慰无须语言。
有些伤口,要默默的舔。
萧乾与她对视一眼,垂了垂眼眸,似有感触。
“其实萧家和萧妃,真正对不住的人,是宋骜,而并宋彻。”
墨九微微眯眼,“何解?”
萧乾道:“他们至少给了宋彻两条路。第一条,将来有一天取宋骜而代之,成为一国之主。第二条,若宋骜侥幸登上皇位,宋彻还可以做北勐世子,甚至有朝一日,得南荣的暗助,甚至可掌北勐大权……”
不管哪一条,都是康庄大道。
虽有风雨,却无多大的性命之忧。
更何况,他们自以为……把他教养得那样好?
“宋骜则不同。”萧乾说到此,声音略哑,似有一种感同身受的痛,“幼时在宫中,饱受萧谢两家缠斗的苦楚,又有后宫的阴谋、阳谋,随时生活在刀口之下。”
“唉!”
在萧乾的讲述中,墨九想到了宋骜那张脸。笑吟吟的一口一个“小寡妇”,似乎任何时候都荡漾着一脸的风情,玩世不恭,嬉笑于世。
她道:“幸而他生性喜乐,并不懂得这些糟烂之事。活了二十多年,也赏遍万花,享尽人间奢华——也算值得了。”
萧乾面色微微一暗,“你以为他真就不懂吗?”
生于皇室,长于宫中,睁开眼睛看到的都是明争暗斗,得多大一颗心的人,才会什么都不懂?
墨九一怔,“那他可知有宋彻?”
这个问题,萧乾没有回答,或者也是没法回答。
抿了抿唇,他换了话题。
“但愿那顺不会伤害他。”
提到“那顺”,那个神秘的巫师,墨九又不由好奇起来。
“也不知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神秘的人。”萧乾哑声回答,脸上那一层深深浅浅的坑洼,有微微的阴晦,在昏暗的光线下,墨九在他的眸子里搜索到一种难以名状的幽冷。
似欲言又止,又似若有所思。
她琢磨一下,半眯着眼打量他。
“萧家既然知道了那顺已然离心,那肯定两家就撕破了脸。而如今,阿依古长公主还信任着那顺,他与苏赫世子也都在阴山,这就奇怪了——”
压了压嗓子,她瞄着萧乾的脸,身子前倾一下,低低问。
“你是萧家人,那顺为什么还要帮你?”
“你怎知,他在帮我?”萧乾反问。
“那个金帐里的苏赫世子,是辜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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纠纠缠缠需要说明白的事太多了,希望大家不会觉得枯燥——
好大一盘棋啊,下得神经都错乱了,奴婢退下了,小主们慢用。
☆、坑深234米,再叙前情
萧乾目光微微一闪,没有意外她的问题,只深深看她。
“阿九认出他来了?”
“是啊。”怀疑苏赫世子是辜二假扮的疑惑埋在心里太久,这会儿终于解了惑,墨九稍稍松了一根弦,“别说,辜二扮演苏赫世子,那气场,还真像那么回事。在大金帐里,要不是他的眼神有那么一点点熟悉的感觉,我还真不敢往他身上想。”
萧乾抿抿唇,没有回答。
墨九笑看着他,竖了一下大拇指,继续。
“上次他从兴隆山偷偷离开,我就琢磨着这厮去了哪里,没有想到,居然跑阴山帮你办事来了,老萧,你可以啊,把我玩弄于股掌之间……”
说到这儿,她似乎意识到偏离了主题,眉梢一挑,问题又浮上来了。
“辜二能够假扮北勐的苏赫世子,并让阿依古长公主以金帐相认,这中间,肯定有那顺巫师的功劳吧?若他不先认下来,谁又敢认?”
萧乾冷绷的面上,略暖。
“阿九很聪慧。”
“小样儿,常被你这样夸,我也是会不好意思的啦。”墨九捋了捋头发,说得俏皮,脸上却没有半点儿不好意思,那小眼神儿嗖嗖地剜他,“行了,旁事休叙,你直说吧,那顺为什么要助你?”
目光定定看着萧乾,她以为会有答案。
然而隔了一瞬,萧乾轻轻将双手搭在膝盖上,扯了扯干湿的衣袍,却给了她一个意外的回答。
“他确实帮了我,可我并不知道,他为什么帮我。”
还有这样的?
墨九不太相信,眉梢挑得老高,一双眼珠子骨碌碌转动,“骗谁呢?你这么谨慎的人,不知原委,能坦然接受吗?毕竟那顺曾经背弃过萧家。万一这次,他也想利用你呢?”
这是合理分析。
可萧乾却不答,反而问。
“阿九溺过水吗?”
“嗯?”墨九不明白他的意思。
“人在绝望的时候,就像溺水的人,哪怕一根稻草,也会紧紧抓在手中。我并非相信他,而是别无选择。”
能让萧六郎说出别无选择,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