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愿意,可最终还是拗不过墨九。
墨九为人其实很随和,虽然疯魔了一点,但在蓝姑姑看来,她是一个很好伺候的主子,不会随便发火,更不会打骂下人,比她见过的所有主子都好……可就是有一点,只要墨九决定的事儿,九头人都拉不回来。
入了秋的夜晚,有些凉。
墨九走在笼罩了一阵薄雾的湖畔,看夜下张灯结彩的萧府,别有一番滋味儿。
当然,她不是来忧郁的,而是路过这里时,发现荷池中飘着一叶蓬舟。舟就靠在荷池岸边不远的四角凉亭下,随波光涟漪,有一种与世隔绝的幽静。
当然,她也不是来看风景的,而是舟里有馥郁的酒香与肉香飘出来,勾了她的馋虫。
为了不气死蓝姑姑,她这才做了一个伟大的决定——先把她支开了。
“喂,船上偷吃的人下来,我已经发现你了。”
站在凉亭上,她探头朝舟上低吼。然后,目光落在了舟头的一个人身上。
那人背对着她,看不清容貌,一头长及腰间的头发绸缎似的,披散在身后,白衣翩跹,像一只月下的鬼魅,带着一种奇诡般的色彩,让墨九不由深吸一口气。
“是男是女?”
那人慢条斯理,抬袖饮一口,一点点回头,声音有醉意,“姑娘在喊我?”
墨九看清楚了,是一个男人。约摸二十七八的年纪,身量挺拔颀长。也许基于此处美轮美奂的景致,她虽然看不清楚他的五官,却从他回头一瞥中感受到一种与众不同的威仪。那是一种长期居于高位养成的行为习惯,似乎天生自带的尊贵光芒,哪怕她在亭子上,他在水中央,却如同他在俯视她。
国公府里什么时候有这样一号人?
墨九看看天边远月,又看看薄雾蓬舟,问道:“你是人是鬼?”
他静了一瞬,划着木浆将蓬舟靠岸,“是人是鬼,皆是有缘,姑娘可是要同饮一杯?”
墨九先前以为是府里哪个厨娘或下人偷偷藏了东西,躲在这里吃独食,这才想分一杯羹,却没想到会是一个陌生男人。
她戒备地稍退一步,半眯着眼观察他整洁华贵的衣裳,觉着他不像鸡鸣狗盗之辈,略略放心地吸了吸鼻子,“你吃的什么酒?”
他一字一顿,声音低沉,“梨、觞。”
这个酒名有点格调,但墨九没有听过。
她又问:“你吃的什么肉?好香。”
他轻轻一笑,“桂花肉。”
这个菜名墨九倒有听过,但从来没有吃过。
她点点头,吸一口香气,“先说清楚,我吃了你的,可不会嘴短。”
他一愣,遂又笑道:“以食会友,乃人间美事,何来嘴短一说?”
“以食会友,说得好。”墨九是个彻头彻尾的吃货,对吃有一种天生的执着,几乎把吃当成了身为人类可以享受的一种至高快感。可大晚上的,她和一个陌生男人喝酒吃肉,好像也不妥当昂?她不由又有犹豫,可那人却悠然道:“桂花肉是临安名菜,楚州可吃不到这样正宗的。梨觞还有一个名字,叫萧氏家酿,寻常人也吃不到。”
墨九承认被诱惑了。
可她又不傻,哼一声,回道:“楚州吃不到,你怎么有吃?萧氏有家酿,我怎会不知?”
她回敬的话很顺口,那小脆声顺着夜风荡入,竟有一丝娇憨地味儿。
那男子笑了笑,“因为我带了临安的水,临安的肉,这才做得成正宗的临安桂花肉。”
“你做的?”墨九瞪大眼,看怪物似的看他。
所谓“君子远庖厨”,时下有身份的男人,可不会下厨。难道是她看错了他,或者这个是旧时代的好男人?
不管为什么,她对会做饭菜的人,都有好感,“不错,真君子也。”
他不以为意地拂了拂袖口,又回答了她第二个问题,“萧家在百余年前,曾是酿酒世家。如今萧氏也有酿酒,但所产的酒或叫萧氏家酿,或叫梨花醉,都不再是‘梨觞’。只有一百年前陈酿在大梨树下的那一窖,方叫‘梨觞’。百年变迁,梨觞已不多,每一坛都贵若黄金,普通人自然不知。”
墨九呵呵一声,“你这个牛皮吹得真精彩,差点就骗住我了。既然这样名贵,堪比黄金,萧家又不缺银子,为何独独给你吃?你以为你是谁啊?”
他中途并不插话,等她问质完,才安静地望着她道:“萧家的远亲,过来贺喜的。”
这个回答很有水平,偏了,又像没偏。
墨九知道萧家的三姑六婆远近亲戚很多,她入府这些日子,就没有把他们记全过。或许他真是萧家哪个比较得脸的亲戚,这才讨得了酒也未定?
这样一想,她咽口唾沫,暗自决定为了吃,先放下智商好了。
“既然你盛情相邀,那我就勉为其难。”她也不怕在萧家真会遇到什么歹人,不再犹豫地踏上蓬舟。
那人很有风度地一手挑灯,一手虚扶住她,“请坐。”
望盯面前的男子,墨九想:若萧六郎是一个禁欲系仙气冲天疏冷偏执的坏男人,那这个家伙就是一个温和系沉稳端方君子如玉的好男人——当然,这个好与坏的界定,对她来说很简单,因为萧六郎并没有告诉她萧家有这样的好酒。
墨九盘腿坐在船的这一头,那人坐在船的那一头,中间放了一张小木桌。桌上摆了用荷叶裹好的桂花肉,还有两三个其他的下酒菜,两只碧绿的杯子盛满了梨觞,在皎洁的月光下显得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