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不为自己辩解么?哪怕罪证确凿,这世上也没有想死的人啊,怎么也要挣扎一下的。所以,他的行为,让人意外,就连宋熹冷鸷的脸上,也添了一丝诧异。他瞄了冯丁山一眼,慢吞吞道:“两军交战,却屡出奸佞之臣。前有古璃阳,后有冯丁山,我南荣这般,岂不屡战屡败?朕怎生就错信了你们这些狼心狗肺之人呢?”
他怒极而斥的声音,冷肃而疲惫,充满了无奈。
“大敌当前,内有奸臣,此乃大忌啊!冯丁山,朕不能姑息你了——”说到这里,他突地拨开声音:“来人啦!”
“陛下!”两名禁军走过来,手上刀剑撞得盔甲铿铿作响。
宋熹扫了他们一眼,沉眸看着跪在地上的冯丁山,一字一句沉声道:“冯丁山通敌叛国,按律当斩!拖下去,就地处斩,以儆效尤!有冯丁山家眷党羽者——”
停顿一下,他抚额轻揉,“算了,大战期间,余者一律不究。”
“得令!”
两名禁军齐齐应着,拖了冯丁山就下去了。整个过程中,大帐里静悄悄的,冯丁山一句话都没有说,脑袋始终低垂着,至死都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或者说,死亡对于他而言,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就不再惧怕了。
大帐里的其他人,得了命令也都散去了。
李福慢慢地躬着身子走过来,给宋熹续了茶水。
“陛下……就这般算了?”
“不然呢?”宋熹慢悠悠地瞥他一眼。
在冯丁山的帐里搜出来的“通敌”之信是假,可有那么一封信却是真——当然,信并非北勐与他私通的证据,信函来自宫中,正是出自皇后谢青嬗之手。内容么,当然与那日对墨九的“格杀勿论”有关。
信不仅牵扯到皇后,还牵涉太后。
若在此时把这件事翻出来,牵连将会更多。
更何况,就在今日凌晨,宫中传来喜讯。
……皇后谢青嬗产下了一个五斤重的小皇子。
这是南荣景昌帝的第一个儿子,因为他在外打仗,这孩子的矜贵可想而知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宋熹又怎么能够杀母留子、废后另立呢?更何况,他人在外面打仗,谢青嬗在朝中除了有冯丁山这样的心腹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党羽?
人在外面,好多事就不好办。
念及此,李福似乎懂得了皇帝的犹豫,琢磨着又道:“陛下,那来传话的差人还等着。说他来时,太后娘娘特地交代了,请陛下务必为小皇子赐名。”
宋熹目光幽幽地看着摆动的帘子。
好一会儿,才听他喃喃道:“就叫五斤吧。”
“——”李福惊住,这也太随便了吧?
“陛下,还且——”
“大名回朝再议,就这样!”宋熹打断他,撑着桌案就站了起来,对皇后初添太子之事,似乎并没有什么喜悦,对于墨九的事也一概不提不问,披上厚厚的风氅就大步出了大帐,踩着马镫,骑上战马,拔出御剑,狂奔而去——
“陛下!”
李福站在风中,像一座石雕似的,呆住了。
而宋熹却迎着风直接奔向了校场上的点将台,那里的将士都已经准备好了。他骑马跃上台阶,站在众将与禁军之前,剑尖指向天际,朗声道:“传令全军,死守金州,与苏赫大军、古璃阳叛军决一死战。我将与诸位,共同御敌,以命相搏。若金州失守,我也将与诸位——同埋此处!”
“吾皇万岁!”
大军站在校场上,山呼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