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忱听了姜璃的话,脚步气息都乱了乱,被十华斜刺了一剑入臂,脑子却瞬间清醒了许多,他退出数步,看了姜璃一眼,那一眼有不可置信有绝望有痛苦等各种情绪融杂,那眼神直压得姜璃喘不过气来,他这才收回了目光,急速跳出院墙离去。
十华欲追,姜璃喝住她道,“不用追了,先收拾院子,不要让人看出痕迹,看看刚才这附近是否有人,若有带过来见我。”
初兰见姜璃面色苍白,虽然努力镇定,但小手微颤,显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便道:“少夫人,奴婢扶你去房中休息?”
姜璃深深看她一眼,随即撇开了眼去,点头低声道:“你叫溪沙或雨新去将你们公子请过来吧。”
此时项墨应该是在外院和安王姜晞他们在一起,溪沙雨新比较熟悉安王府,让她们去叫更合适一些。
事发之前溪沙去了院子安排事情,而雨新则守在了她的卧房的外间并不知道她从后门溜进了院子。微草和轻沙则留在了郡主府并未跟她一起回安王府。
姜璃知道此事初兰和十华必会跟项墨禀报,况且她也不想瞒他,韩忱那样子极不正常,若是,若是……
她想到那个可能性,就是一抖。
想到韩忱有可能有了前世的记忆,她的心里就没法平静。她心里还有个更深的恐惧,若韩忱有了前世的记忆,是否还知晓那个锁魂的法子?想到这,她就怕得发抖,无论如何也镇定不下来。
韩忱出了姜璃的院子,知道并没有人追上来,迅速止了血,掩饰了一番,再看似从容实则快速的从无人的偏僻小道穿过园子,去了另一端韩烟霓的院子。
韩烟霓的院子在安王府内园园子里的另一个角落,从她的院子有一个角门可以直接从王府的内园通向外园,离项翊外园的所住的院子不远。这个院子是项老王妃特意安排了给韩烟霓住的,为着方便这对明面上是表兄妹,实际是亲兄妹来往。
韩烟霓此时不在院子里,韩忱坐在院子里一个偏僻的房间里,包扎着伤口,纱布勒着伤口,他却一点也不觉得疼,他脑子里姜璃面对他时惊恐的脸和梦中那张巧笑嫣然的脸不停错换,心里煎熬的厉害。
自从姜璃在蜀中救他,他心心念念姜璃多年,好不容易在京都找到姜璃并知道了她的身份,想着各种方法去接近她,想要得到她,却还没来得及细细规划,姜璃竟然就被赐婚给了自己的仇家项墨。
那日他躲在暗处看姜璃出嫁,看项墨抱了姜璃上了花轿,只觉得心如刀绞,仿佛自己丢失了最重要的东西,那个时候他甚至有股冲动,不管身上背负的家仇责任,只上前掳了姜璃,从此和她天涯海角。
可他的脚上如同注了铅石,父亲的死,兄长的死,那些看着他长大,如同叔伯般的父亲的将领同僚的死,还有所有被屠的边城的居民,让他的脚没办法移动。
自六年前家破人亡,他就再没有了自我,现在,连深埋在心底的最后一片阳光也失去了。
待花轿远去,连锣鼓鞭炮声都渐远,空气中只弥漫着一片硝烟的味道,韩忱浑浑噩噩的离开,他坐在了远郊的寒山边不吃不喝整整两天两夜,终于发烧病倒,他躺在山边的小木屋,仿佛梦到了六年前他躺在蜀山,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大仇再不得报,然后就见到了她,她的施舍救了他,支撑着他活了下去。
然后恍惚中,他看到一个个和现实不同的片段。
他在京都又再次见到了她,然后他欣喜若狂,花尽心思接近她。
然后在皇家书院,在他的精心布局下,她第一次见到他,对他好奇的笑,他心里高兴得发疯,可是却装作冷凝,克制的投其所好。
一次,两次,三次,她终于喜欢上了自己,她是个被娇惯大从来不理世俗的孩子,毫不掩饰对自己的喜欢,纵使安王安王妃反对,她仍然偷偷摸摸来见他。
这些片段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一直定格到她穿了大红嫁衣嫁给自己,他看着她笑得美丽而甜蜜,他其实心里也是难以压抑的高兴。
在梦里,那个自己的确是自己,他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的喜怒哀乐,可是又不是自己,因为他仿佛又感觉到另一个自己在旁冷冷的旁观着。
他看到自己因为娶了他而兴奋激动,可是因着母亲冷厉的眼睛,项翊的沉默怀疑,烟霓的眼泪,他努力压抑着自己的高兴,一遍一遍跟他们说,他娶她只是权宜之计,只是为了得到安王府的支持,为了得到皇帝的支持,说得多了连他自己慢慢都信了,又或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哪些情感是真,哪些情感是假。
因为得到了,所以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有什么重要,她在那里,成了他的妻子,至于自己是为了什么要得到她,娶她,又有什么重要?
他顺着母亲和烟霓她们的期望,对她表面温和嘘寒问暖,实则冷漠,这样的态度对待久了,竟然也形成了习惯。他甚至在对她冷漠的时候,看到她因此而伤心,竟然会有隐隐的快感,因为那证明她爱着他,恋着他,心里在乎着他。
只是,他只梦到了她嫁给他的那个片段,画面就切换成了她嫁给项墨的那一幕,他感觉到心尖锐的钝痛,脑子也犹如要炸开一般,终于醒了过来。
醒过来时,身边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