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谟乾看着赫巴,良久,很是严肃认真的说道:“有你这样的对手,朕也很欣慰。”
“大漠的天气不知为何突然变冷,朕叫人进来给你添床棉被点上炭火,就先告辞了。”独孤谟乾沉重的拍着赫巴瘦削的肩,是时候和他斗了几十年的对手告别了。
赫巴却是有气无力的拉着独孤谟乾的龙袖,摇头道:“此次一别,今生再不会相见。许是越老越怀念年轻时候的事,那时的我们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骄纵,多好。皇上,你若是没事,再多陪本王聊一聊。”
独孤谟乾看着赫巴那副奄奄一息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皱着眉头索性坐在赫巴床头。
看赫巴这样子分明是想借他拖延住时间不详见迄雷。有他在,迄雷自然不好贸然进来。
竹漏里的沙一点点减少,时间转眼流逝。
帐外寒风呼啸,索性下起了雨。
迄雷在外等了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见独孤谟乾竟然还没出来,此时心头的怒火已不是这些雨可以浇灭的。他不信父王能和独孤谟乾那老家伙聊多久!
大帐内,赫巴起初兴致极好,从漠北聊到漠南,从独孤盛国聊到秦国,从迁客骚人聊到世系门阀等等,脸上的笑容竟像是一个顽童一般轻松,然声音渐小,直至最后没有了一点儿声音。
独孤谟乾沉默的聆听着,时不时插上两句,见赫巴已许久不说话,低头仔细一瞧,才发现赫巴已经睡了过去。
伸手试了试鼻息,独孤谟乾松了口气,还好,还有气息。
看着赫巴难得舒展了的眉头,独孤谟乾轻轻的沉重的拍了赫巴的肩两下。
此生既然活得如此累,如果有下一世就别再这么累了吧。
只是赫巴累了一世,妻子儿子兄弟想保住的一个都没有保住,除却造福了边国百姓,这一辈子,他又造福了谁?
下辈子希望你能为自己活一世,管它野心也好良心也罢,只要是为了自己。
独孤谟乾心头默默念了两句,起身不再回头的离去。
迄雷与独孤谟乾相视一笑,见独孤谟乾走远,立即一身雨水的闯入大帐内。
“父王!”迄雷大喝一声,走到赫巴床旁。
赫巴被这一喝,从难得安稳的梦中醒来,睁开朦胧的浑浊双眼,只看着大帐顶部。
“父王,你告诉我,你将真正的王玺放到哪里去了?”赫巴伸手摇着赫巴压低声音问道:“你别忘了现在我才是大漠的王,没有象征我身份的王玺,我将来如何号令亲兵!父王你告诉我,你将王玺放到了哪里去!”
迄雷见赫巴一点儿反应也没有,顿时怒得不能再怒,摞下狠话道:“父王你若是不将王玺立即交给我,那我就让整个边国的百姓都不得安生!”
然赫巴仿若没有听见一般,只直直的盯着上方,忽然伸出双手似要抓住什么,喃喃念道:“阿丽丝,撒喀,蒙泰,你们来接我了,真好。我还怕,到了下面找不着你们。”
手垂直落下,赫巴仍旧看着上方,带着一抹释然轻松的笑容。
“父王!”迄雷顿时松开手,瞪大眼睛看着赫巴,颤抖着手去试赫巴的鼻息。
父王他……她……他竟然死了!他还没告诉他王玺在哪里怎么能死了!
迄雷连连退后几步,不可置信的看着赫巴。父王怎能这样对他!
王玺,王玺在哪里!
将王帐内所有的一切都翻开推倒,迄雷毫无章法的找着。
没有,还是没有!
“啊!”迄雷顿时跪在地上大吼一声,是怒也是怨。父王竟连死了还要算计他一把,他终究真的是从始至终没将他迄雷当做过他的亲生儿子!
他以为没有了王玺他就真的不能号令亲兵了么!
迄雷的头疼的似要炸开,只瞪着赫巴,良久,都不愿收回视线来。
安木听着里面的动静赶紧走了进来,见迄雷这番模样,立即跑去看赫巴,发现赫巴已经死了。安木顿时大痛,拿出匕首抹了脖子立即追随赫巴而去。
手紧握成一团,关节处泛着苍白,将亲信宣进来,迄雷沉默许久道:“后天独孤盛国的人就要离去,暂且秘不发丧,将父王驾崩的消息延后几日公之于众。”
他刚刚即位父王就离世,传了出去,无论如何都对民心有所影响。他现在一定要稳住民心。
父王啊父王,你对得起天下人,可唯独对不起我这个儿子!